卻不是冷的。
水霧漸漸模糊眼睛,那個捧著匣子微笑看他的少女看不清了,他眨眼,努力要看清她,淚水刷刷而下。
他真的從來沒想過啊。
沒想過有朝一日,他真的能和她在一起。
可他的心上人,卻為他捨棄一切,攜著他的手衝出家門,只告訴他,想和他共建一個家。
她沒有帶任何東西,只帶了那個偷藏了他妄想的庭舍木雕。
原來她都懂。
穆寒淚水滾滾而下,哽咽片刻,他驀展臂抱住眼前含笑看他的少女。
「好。」
他渾身戰慄,聲音嘶啞,語不成調,啞聲道:「好!」
他真把她擁抱入懷了。
穆寒太過激動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韓菀輕輕拍著他的背,感受這魁偉如山嶽的身軀的戰慄,她心很寧靜,一種風高浪急過後的恬甜。
她靜靜伏在他的懷裡,聽著那一下一下極急促的心跳聲,感覺很甜蜜,餘生能他在一起,她想自己會很幸福的。
輕輕拍著他,一下接著一下,直到懷裡身軀稍稍平復了一些,韓菀輕笑:「等寫幾封信,我們就離開郇都好不好?」
穆寒低頭只看著她,啞聲:「好。」
他除了好,已不會說其他話了。
韓菀輕笑一聲,轉過身去,放開韁繩,讓大黑馬撒開四蹄。
衣擺迎著風獵獵而飛,他緊緊在背後抱著她。
她暢快輕笑,笑聲迎著風,灑落在大街小巷,隨著嘚嘚馬蹄聲,漸漸遠去。
……
當夜,二人並沒有投宿驛舍,就由得大黑馬撒開四蹄隨意奔跑。
大黑馬時快時慢,有時累了會停下來啃草根,韓菀和穆寒就跳下來,兩人席天幕地,抬頭看星月,看無邊曠原,頭挨著頭坐在一起。
一直到了快天亮,韓菀才提起馬韁,驅馬往南而去。
抵達郇都南郊三十里一個叫駱莊的鎮甸。
駱莊南北往來,甚是興旺,韓菀找了地方,連寫了數十封信,最後加蓋了她的私印,封進竹筒中,交給鎮頭一間貨行,吩咐掌櫃立即親自送往郇都。
這是韓氏的貨行,這掌櫃是她先前安下的心腹耳目之一,他會安排好,並不會暴露韓菀所在。
第一封信,是寫給太子丹的。長長的一封信,言道她因私事離開,但韓氏一切俱已安排妥當,自可無間隙配合各項事務,請太子丹放心。
仔細寫清具體負責的人員之後,她再三致歉,最後請太子丹多照應韓氏和她母弟,他日若再見,她親自請罪,言辭懇切,極之誠摯,足足寫了三尺長一卷絹帛。
除了太子丹的,還有張青燕北等等己方熟悉的人。
以及公羊夷,和以他為首郇王一方的僚屬及官員。
另還有一些明線暗線,她舊日交往的人脈等等。最後就是韓渠陳孟允等等她的心腹們。
不少是需要仔細斟酌語氣措辭的,韓菀足足寫了一整個上午,才算全部寫完。
之後,她滯留郇郊數日,觀察過各方反應如自己先前預料相差無幾。
終於妥當了。
該離開了。
韓菀遂不再猶豫,與穆寒驅馬直接往南而去。
深秋的一夜雨,晨早空氣清冷沁人心肺,一路過了駱莊,平縣,高縣雲縣,最終抵達了郇都地界的邊緣。
再往前去,繞過一道山樑,就徹底離開郇畿了。
韓菀勒停馬,回望過去。
蔚藍的天,茫茫的原野,一條寬敞的黃土驛道自地平線盡頭延伸至腳下,人流車流,熙熙攘攘。
韓菀很不捨,但最後還是毅然轉頭。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