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有很多名言,挺哲學的。好比說,“我會再回來的!”——這是魔鬼阿諾的名言,變態阿諾剽竊人家的。又好比說,阿諾偷偷暗戀過一個學哲學的麗仕,所以地也生吞活剝,硬著牙啃了好些黑格爾辯證和尼采存在主義之流的東西。他常說——
“在人生裡頭,因為人類的”有限性“,所以才會對未可知的無限有所懼畏。你怎麼去超越人生種種的荒謬?有限性又如何去超越無限性?——當然,你可以自殺,但那不是突破,也不是超越;想超越,你必須先去擁抱它!”
又好比說,阿諾暗戀麗仕失敗,對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我疑惑地問他:
“這不是很荒謬嗎?你根本不瞭解一個人,怎麼可能產生愛!”
誰知他回答說:“愛情就是要突破荒謬!就像存在的前提就是為了毀滅,愛情是為失戀的心再做縫合,最美麗的心靈素。”
阿諾得了愛情的羊癲瘋!我知道我沒說錯。
什麼愛情!什麼有情人終成眷屬!我一點也不羨慕。成為眷屬以後,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純情的小公主變成油膩的黃臉婆,就再也浪漫不起來了。那麼,我的長髮飄飄,所為為何?
“喂!七月!”大鳥又在拉我的頭髮了。
“大鳥,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拉——我——的——頭——發!”我拉下臉,陰陰的表情顯得很不可愛。“我警告你,再拉我的頭髮我就翻臉!”
“好!好!不拉!我不拉!”大鳥縮回手,雙手平舉在胸前,五指張開,掌心向我,一副警匪片裡棄槍投降的二毛鳥樣。
我不理他,臉朝窗外。窗外黑壓壓的一片,什麼鳥都看不見,緊臨我們教室建築的那棟危樓公寓的三樓人家,廚房裡傳來陣陣的爆油香。
“啪”一聲,我把窗戶關上。那種煮飯的味道,聞久了會得肺癌,我還不想那麼早死。
一回頭,碰上思詩的視線,兩個人互相笑了一笑。思詩坐在外島三角洲,和我的座標距離剛好由第一象限穿過原點斜劃至第四象限。
“你又在跟那個施美花拋媚眼了!”大鳥回頭斜橫了思詩一眼。思詩在學校有她交往的圈圈,和我不在同一個國度。
思詩文靜,但不是絕對的靜;溫柔,但也不是絕對的柔。說實在,她在學校交往的那些人,那個圈圈,我根本打不進去,說不上是哪裡不搭調,反正就是不投契;而我和思詩之間,也許是一個奇蹟。
“對了!乾脆找施美花一起去好了!”大鳥踢我的椅子說。
“你少沒神經了,思詩才不會跟你們這群呆子廝混!”
“喂,七月,講話要留點口德。”田雞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溜了過來。“要去不去幹脆一點!你以為我們那麼愛聽你損啊,要不是大鳥——”
“要不是大鳥怎麼樣?”我插嘴說:“田雞,你少在那裡放炮!每次有什麼事,你都慎重得像天快塌下來似的,結果最後大家都到齊了,就你一個爽約!”
“沒錯!”大鳥重重拍打一下田雞的頭。“死田雞,這次不准你再放大家的鳥鴿!”
“你打輕一點!”田雞好端端的沒事找打,懊惱得很,皺皺鼻子說:“那,七月,你到底去不去?”
“再說吧!”我不置可否。
下爐後我和思詩並肩走出學校。思詩住士林,有公車可以到達;我住遠了,南機場過去,有個山坡半山腰土二層樓半的屋頂違建。
“大鳥他們找你做什麼?”思詩問。
“找我去臺大聽演唱會,這個週末。你去不去?”我們走向公車站,我把摩托車停在附近騎樓。
思詩輕輕搖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真羨慕你,跟什麼人都可以處得很好,我就不行。”
“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