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粟娘心裡騰然冒起一團烈火,燒得她滿臉通紅,瞪著四阿哥,咬著牙道:“臣婦守規矩得很……不勞四爺教訓……”
四阿哥盯了齊粟娘半會,慢慢鬆開手,直起腰來。齊粟娘低著頭,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平復了呼吸。
四阿哥走回桌邊坐下,“看在你沒拿上兩回地事來討饒……算是知道奴才的分寸……”四阿哥端起茶,喝了一口,“起來罷。”
齊粟娘汗透重衣,扶著門框哆哆嗦嗦站了起來,四阿哥看了她一眼,提聲對外頭道:“去看看,十三爺是不是留著陳變之用晚飯。”
秦全兒在門外應了一聲,齊粟娘聽到院門啟落之聲,剛剛放回腔裡地心,又提了起來,低著頭縮在門邊上。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四阿哥慢慢地喝茶聲,不一會兒,腳步聲響起,秦全兒在門外稟告,“四爺,十三爺留著陳大人,陳大人說齊姑娘身上沒帶銀錢,怕她餓著,正讓秦順兒找著呢。十三爺吩咐奴才尋齊姑娘,給她另擺一桌。”頓了頓,“奴才和十三爺說明白了。”
四阿哥放下茶盞,“餓了?”
齊粟娘心中害怕,四阿哥不知是看重陳演還是因著連震雲求了情,現下她的命看來是保住了,但十三爺是四爺地兄弟,必不會和陳演明說,陳演不知她的處境,她呆在四阿哥跟前多一刻,這事兒就不算完,連忙道:“回……回四爺的話,不餓……一點也不餓……若是……若是爺無事……”
“那就站著。”四阿哥道。
齊粟娘心中怕到了極處,四阿哥不讓她離開,分明還在猶豫怎麼處置她。她實在不敢再提告退之事,只得吞了聲,順著他的話道:“臣婦……臣婦方才未覺得……現下……現下已經餓了……”
秦全兒走了進來,在四仙桌上擺上四碗六盤的素席,又在一旁羅漢床的腳踏前擺了矮桌兒,四阿哥隨意點了三盤菜,“給她。”又指了指豆腐皮蛋粥,“還有這個。”
齊粟娘只得施禮謝過,在腳踏上半坐了下來,慢慢吃飯。秦全兒給四阿哥倒了杯素酒,便退了出去。
屋子裡又是一片靜悄悄,只有四阿哥和齊粟娘各自進食的聲音,齊粟娘雖是極餓,卻是吃不下去,偏偏不敢不吃光,勉強著把一碗粥,三盤菜掃蕩乾淨,方抽了帕子拭嘴,突地聽得四阿哥道:“齊氏。”
齊粟娘想也未想,立時應道,“來了。”她從腳踏上站起,走到四阿哥面前。
四阿哥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茶盞。
齊粟娘端起茶盞,四面一看,走到靠桌兒邊,將殘茶倒入桌下錫桶。
她開啟暖壺籠,取了青瓷壺,放了一錢茶葉,倒了半盞熱茶。
她用指尖帶去杯沿的水漬,轉過身來,走到四阿哥身前。
她自己喝了一口茶,覺得水溫剛好,方要送到四阿哥嘴邊,突地醒過神來,頓時額頭冒汗,“臣婦……臣婦失禮……”
四阿哥沒有應聲,也不看她,只伸手從她手中取過茶盞,慢慢喝了一口,“你回去罷。”
正文 第十九章 隆福寺的海棠廟會'三'
粟娘走出四爺的院子,長長出了一口氣,傍晚的風吹她身上汗透的衣裳,冷得她打了個寒戰。齊粟娘慢慢走到角門,正要推門而出,突地想起開先之事,轉頭看看不遠處的小樓。
兩層小木樓已是掌上燈來,隱約可見得人影走動。齊粟娘一咬牙,正要轉身向小樓而去,便聽得身後有人喚道:“夫人。”
齊粟娘微微一驚,又安下心來,轉身笑道:“大當家。”
夕陽下,連震雲的身影從角門邊現了出來。
角門外海棠林裡,齊粟娘悄聲道:“大當家,方才那小樓,我聽著裡面住了一對夫妻……倒像是白老五和那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