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郭皇后生出了光武帝的長子,建武十七年亦難免寵衰被廢的命運。馬家於外毫無建樹,囂張驕縱不知收斂,單靠賣女兒求榮,豈不知當年衛子夫獨霸天下之時,亦要內外夾攻,縱是如此,亦難免巫蠱之禍。難道你想讓宋馬兩家重蹈衛霍兩家的命運嗎?”
馬嚴道:“霍家縱使被捲入巫蠱之禍,然亦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是嗎?自古權臣,功高震主,狡兔死,走狗烹,這是鐵律,無人可以違背。如今皇帝以竇抑馬,勢不可擋,何妨暫退一步?只要馬家退居二線,竇家一手遮天,早晚自取滅亡。”馬瑪麗說道,“一個家族,不能總想著和別的家族結仇。馬家的家族使命,並不是想著如何把其他家族搞垮,取而代之,而是保證自己家族如何能夠薪火相傳,保萬年之身。潑天富貴,從來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濃烈,但卻不長久。這不是一個家族應該追求的東西。”
“娘娘……”馬嚴仍然很不甘心,“娘娘當日能得先帝寵敬不衰,何妨教授宋氏姐妹一二。”
馬瑪麗沉默了很久。“這個……哀家不知道該怎麼教。”她無力地說道。她可以教會宋氏姐妹宮規,教會宋氏姐妹如何和皇宮上下交好,如何不嫉妒,如何賢德,如何推薦枕蓆,她卻教不會宋氏姐妹去爭寵。因為當日,從來都是劉莊趕著討好她,不用她說話,就把一切安置妥當,幫她擺平一切看起來不那麼容易擺平的人和事。宋氏姐妹遇到的情況,她從來都沒有遇到過。
也正是因為此,她把宋氏姐妹往賢妻賢妃賢后的道路上去訓練,卻忘記告訴她們,最關鍵的是先要獲得這個男人的心。因此宋氏姐妹侍奉劉炟的時候,也一直端著架子,既羞澀又矜持。而竇貴人則不然。她對劉炟傾心交接,讓劉炟感到了作為一個男人,而非作為太子和皇帝,應有的尊嚴和驕傲。
“這個……可能是哀家耽誤了她們姊妹兩個。”馬瑪麗乾巴巴地說道。
馬嚴也頗感無語。男女之情素來微妙,更何況,他也清清楚楚,皇帝劉炟擺明了要揚竇抑馬,別說竇貴人才藝雙全,能討劉炟喜歡,便是竇貴人相貌平平,只怕劉炟也能看在竇家背後隱藏著的能量上面,加以寵幸。太后心胸坦蕩,未曾阻攔竇梁兩家女子入宮,而劉炟在親自選擇的時候,將竇氏姐妹花和梁氏姐妹花悉數選入,其用意是再清楚不過了。他數度和馬家三兄弟提及,偏偏這三個人榆木腦袋不開竅,渾然未覺!
“此事怎能怪太后娘娘?其實,若是當日先帝駕崩之時……”馬嚴猶豫了一下子,許多話沒辦法出口。劉莊駕崩之時諸馬在北宮門前的爭鬥只是一個小小的誘因。太后和皇帝之間的矛盾是必然的,前漢竇太后和景帝,王太后和武帝,莫過如是,以至於漢武帝想出去母留子的殘酷手段,企圖消弭這一矛盾於無形。除非像光烈皇后陰麗華那般不問政事,可是,她親生的女兒劉義王的丈夫梁松被親生兒子劉莊活活整死,她心中難道真的沒有遺憾嗎?
“你外放吧。”馬瑪麗最後說道,“在外面幹出些成績來,有了資歷,哪怕是皇帝再不喜馬家,也有幾分香火情在,不會刻意打壓你的。另外,一定要約束好兒孫,馬家的未來就在他們身上了。”
馬嚴點頭稱是,含淚道:“委屈娘娘了,娘娘一個人多多保重……”
馬瑪麗笑道:“哀家不會有事的。先帝以孝治國,又推行儒經,已經將諸事安排妥當。皇帝之正統,源自哀家。子不揚母之過,哪怕哀家有什麼錯處,他也只能代為掩飾。只是……”只是馬家原本能更進一步,奈何馬家三兄弟不爭氣,沉溺於外戚舅家的身份不能自拔,而不曉得自己做出功績……
馬嚴道:“娘娘保重。”
馬瑪麗笑著告訴他:“等待哀家安頓好為老頭子平反之事,也該離開了。你覺得平反不平反是皇帝一個人說的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