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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暉認為自己只是出於償還心理。看手相是他起的頭,任誰聽到那樣類似詛咒的話都不會開心,這麼說只是為了撇清責任。

「而且——」周晉珩調轉視線,目視前方,自顧自地繼續說,「曾經有個人對我說過,我的生命線很長很長,一生平安順遂。就是愛情線有點短,剛剛開始就斷了。」

說到這裡話語頓住,像在等著誰好奇詢問。易暉當然不會問,眼皮一跳後忙垂眉斂目,跟平時一樣裝沒聽見打算矇混過去。

周晉珩笑了笑,沒人問,他還是把剩下的一句說了:「不過沒關係,斷在哪裡,我就把這根線從哪裡續接起來。」

第四十九章

(上)

易暉不做聲,周晉珩便把車載音響開啟,在舒緩的音樂聲中問他下午去哪兒。

「去美協。」易暉簡潔明瞭地說。

地方離這兒很近,周晉珩開得不快,還是在半個小時內到了。下車時周晉珩問幾點來接,易暉說:「不用,我自己回去。」

走在美協大院的林蔭道上,易暉想,接下來的四個月絕不能再主動招惹周晉珩,說話也不行。這傢伙不知何時學會的本領,不僅會自我安慰,還會發散別人的話給自己加油打氣,一句簡單的話也能被他解讀出莫須有的含義。

從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根本沒必要透過這種平民的精神勝利法給自己打一針麻醉劑。

易暉發現自己最近拿兩輩子作對比的頻率又走高,甚至開始懷疑自己說那些話時是否真的沒有其他含義,比如下意識地表達關心。

這個念頭讓易暉心生惶然。美協大樓裡在舉辦一場美術交流會,唐文熙不在這兒,他聽完講座便走到角落裡坐下,抱著一次性杯子發呆。

「請問您介意我坐在這兒嗎?」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易暉想也沒想就說「您坐」,等那人真在旁邊的空位坐下了,易暉側頭看一眼,登時愣住。

那人微笑著伸出手:「你好,我叫方宥清。」

遲疑了約有秒,易暉才抬手回握:「我叫江一暉。」

這裡本就是一個為美術愛好者舉辦的交流會,遇到他並不稀奇。易暉這麼想著,喝了一口水,撫平聽到這個名字起就過速的心跳。

這是他第二次聽到方宥清的名字,第一次是上輩子,從別人口中聽說方宥清是個多麼優秀的人,周晉珩對他有多麼念念不忘,易暉自慚形穢的同時,心裡還抱著希望,他認為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周晉珩已經跟他結婚了,會慢慢忘記那段無疾而終的初戀。

結果是他太樂觀,縱觀那三年,哪一次周晉珩不是因為那些未能實現的遺憾遷怒於他?就連肢體觸碰時少得可憐的溫柔也是看在那一點相似上施捨的。

用餘光打量身邊坐著的人,易暉發現自己和他確有許多相似之處,一樣的琥珀色眼瞳,一樣上翹的鼻頭,一樣不說話時有一個波浪弧度的唇峰,就連下顎到脖頸的線條,都與自己在鏡子裡看到的差不多。

難怪當年的周晉珩能對自己下得去手。易暉不無自嘲地想,當時因為害羞把做 愛稱為做遊戲,現在回頭看,做遊戲才是對他們那段啼笑皆非的關係最好的概括。

沒有愛,只有契約,除了那場遊戲,便只剩眼下的包養了。如果真有天命一說,他跟周晉珩可能命裡犯沖,無論幾輩子都註定沒好結果。

「我記得江先生是去年美協舉辦的現場作畫比賽的金獎得主吧?」

方宥清的話把江一暉的思緒拉回當下,他應了一聲,方宥清笑起來:「那會兒我參與了最終評審,那幅『破曉』確實驚為天人,不過色彩的運用上過於單調,原本組委會打算把它評為銀獎,是我竭力推薦,請求加分放到金獎裡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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