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靈堂裡只有蠟燭的光,有些長蠟燭外罩著玻璃罩子,有些短的沒有,夜色從門口與床邊透進來,暈開昏暗的房裡高低錯落的燭光。
到七點半,徐鶴甫要走了。
他在秘書的攙扶下起身,將徐升叫到一旁,單獨和他說了幾句,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過了十二點,你就回去睡吧。你母親也不想你守得太累。”
說這一句話時,徐鶴甫並未壓低音量,靈堂裡不少人都聽見了。
徐升沒說什麼,目送徐鶴甫離開,又坐回了湯執身邊。
徐升的坐姿闆闆正正,重新將眼神投向靈柩的方向。
湯執餘光見他坐好了,忍不住轉頭看他。
昏暗的光線模糊了徐升深刻的五官,他下頜微收,氣質肅穆,不過看不出太多難過。
湯執覺得徐升看靈柩的模樣,像整間靈堂裡與徐茵關係最淺的一個人。
彷彿只在飛機上緬懷徐茵傷幾個小時,就足夠他將悲傷收起來,鎖回名為徐升情緒的密室中。
湯執沒看多久,徐升便像提醒似的瞥了湯執一眼。湯執愣了愣,把眼神移開了。
徐鶴甫走後,徐家剩餘的親戚一個接著一個找藉口作鳥獸散。
九點過半時,只剩了徐謹一家。
徐彥露和徐明悟坐在靈柩對面,看上去都十分不耐煩。徐明悟頻頻看手機,被徐謹清嗓提醒,瞪了幾眼,不情不願地坐正了。
房裡沒人說話,靜得出奇。
靈堂四周擺滿了親友送來的花圈,白菊與夜露的香味混雜著,壓過了煙氣。
道士唱唱停停,又熬過近兩個小時。徐彥露和徐明悟終於得到了徐謹的同意,也向徐升告辭了。
湯執看他們走出去,嗅著花香發呆,忽然聽見徐升的手機震了震,轉頭去看,徐升拿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出去接電話了。
不知為何,徐升一出去,徐謹也站了起來,頗有些緊張地跟了出去。
湯執沒動,仍舊坐著,沒多久,原坐在對面的徐太太忽而站起來,走到湯執身旁坐下了,友善地對他點點頭,說:“節哀。”
湯執也朝她點了點頭。
她坐在湯執身邊,先問了問湯執右手的紗布是怎麼回事,湯執說:“自己削水果割傷了。”
徐太太驚訝地低語“怎麼還要自己削水果”,湯執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沉默少時,她用關心的語氣問湯執:“可渝的情況怎麼樣了?”
“還在醫院,”湯執也不是太清楚,便籠統地說,“和以前差不多。”
“噢。”她點點頭,右手按在左手手腕上戴著的綠瑩瑩的翡翠手鐲上。
翡翠成色很好,像有碧水在流動,襯得她的手腕白而豐潤。
隔了半分鐘,她問湯執:“你和可渝是怎麼認識的?”
“同學,”湯執說,怕回答太短讓她覺得不禮貌,又補充,“高中同學。”
她對湯執點點頭:“戀愛也那麼多年了?”
“差不多,很久了。”湯執一邊說,邊注意到她用右手的拇指按著翡翠,下意識地摩擦著。
她看著湯執,好似有些遲疑,像忖量了一番,才試探著問:“我聽說,可渝是以死相逼,她哥哥才同意你們的婚事的?”
湯執盯著她,過了片刻,點了點頭。
她輕蹙眉頭,嘆了口氣:“她哥哥就是這樣,有時候不太通情理。連自己的婚姻,也能當作討歡心的籌碼,何況妹妹的呢。”
湯執不置可否地沉默著,她或許是會錯了意,又問湯執:“他把你帶在身邊,也沒讓你接觸什麼生意上的事吧?”
湯執想了想,再對她點點頭,她便說:“那你每天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