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紫蘇娘
晌午的日頭稀稀淡淡,遠處沙場是不變的赫赫操練聲。營地外幾乎人影,空曠天空下,通往小茶鋪的土丘上一道嬌小身影便顯得微不起眼。
“吱嘎吱嘎”
半舊小板車在土丘上行得十分吃力,板車上載著兩大桶才買來的水,因著斜斜的上坡,即便再是小心,也仍免不了被漾得四面溢位。
軍營裡有自己的引水渠,賣水的一向繞道不來;後小青娘在這兒開了茶鋪,一日飲水量多了,那賣水的瞅見有生意可做,方才每日早晚在路口賣一趟。兩桶水三個銅板的價,說貴也不貴,然終究費的力氣多呀,溢位來還是可惜。
青娘擦了擦額上細汗,袖子從手腕處滑落,露出一道道幹痂的刀痕,合歡的蝕虐昨日才算是真正過去,足足疼咬了她近半月的時日。
哎呀,她這沒救的體質!你看,這般清涼的深秋,不過才推兩桶水麼,竟然也出了這樣多的汗……又許是以往買水總有將士們幫忙推推,倒沒覺得這般重,果然的,由奢入儉難吶。
土丘上清清冷冷,遠沒有往日言語歡笑的熱鬧,有尚不及桌沿的小糰子正跨著一柄精緻刀鞘在騎馬,嘴裡哼唧哼唧著“貓貓駕、駕——”,獨個兒玩得不亦樂乎,一頭才及耳下的濃密黑髮滿是細密汗珠。
倒是個極懂事的娃兒,見青娘行得艱難,“啪嗒”一聲便將刀鞘扔了,顛著兩條短短小肥腿衝上前來幫忙。
那精緻刀鞘上鑲著翡翠古玉,泛著瑩瑩淡光,一看便知是世間難得的寶物,只似乎被他用什麼摳翹過一般,古玉斜斜歪在一側,被這一摔,便咕嚕咕嚕掉落在地,溜進了他才挖的小土洞裡。
川兒哪兒知道心疼這些,小腳顛顛衝過來便在青娘小腿上可力一抱,嘴裡頭哼唧著:“嘿喲嘿喲——”使勁兒將她往坡上拽。小小的身子似乎用著極大的力,小嘴兒抿得緊緊的,險些都要將青娘拌得磕倒在地。
“好川兒,別鬧……再要鬧孃親不給你買貓貓了。”青娘喘著粗氣,淡淡雀斑的臉上卻是暖暖欣慰的笑。一把猛力,好賴是推上了坡。
川兒聞言果然鬆開來,可憐兮兮退開在一旁。只因孃親這一提醒,小嘴兒復又開始叨叨開:“買貓貓、買貓貓……”
黑亮的眼睛泛著光,想是記起來曾被某個大個子爹爹戲耍過,嘴角兒又開始哀哀往下癟。哎喲,瞧把這小東西可憐的。
青娘無奈搖頭,將川兒抱進了裡間,悉悉索索套下一身乾淨小短裳。早上才換的衣裳被弄得一身土灰,若是不換,一會兒乾孃見了莫不又要怪她虐待了她的小心肝。
這孩子最近儼然著了魔障,自那日見了大將軍手上狐狸後,整日的念念不忘,醒了第一句是貓貓,唸經般叨了一整天,睡著後還不忘在夢裡頭喚貓貓,真真可憐個不行。
那將軍也是個無良的角色,明知小孩兒天生最喜這些軟綿綿毛乎乎的小物,偏還要故意抱著它騎馬上來;不給吧,也就算了,偏又要故意往他手心裡遞一遞,還沒摸到毛兒呢,又給將將收回去,哪兒有這樣的戲弄人?
“好了好了,孃親換身衣服這就帶你去買。”青娘扯開在身後使勁拽裙裾的小手,使著全身的力,將兩桶水倒進大缸裡。忽地才發現,角落裡將軍那把看似極好的刀竟被兒子拉開來,刀鞘癱在小院裡,獨露出一柄寒刀閃著清冽冽冷光。天爺,直嚇得心虛!趕緊上上下下將川兒好一番打量。
還好,倒沒傷到分毫。
心中不免長嘆口氣,所謂的血脈相承大約便是如此。你再是帶著他遠離刀光劍影,躲到這荒無人煙之地,那血液裡淌著的一腔熱血卻終究改變不得。你看他,從不對詩書感興趣,偏一天到晚的纏著刀刀劍劍,著實叫人擔心。
青娘將瓷罐裡的細碎錢銀小心倒至床榻上,數了數,倒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