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春光甚好,朕便登上城樓觀了一觀這京陵之景,未想到這些年來,京陵城的變化倒是極大,比從前更繁華了些,朕見有些宅院倒是修的恢宏氣派,堪比咱們皇家在南京的行宮,朕不過隨口一問”
說到這裡建恆帝微微頓下,轉而看向跪在那兒顫顫巍巍的嚴惟章,唇角勾起了幾分耐人尋味。
“未想到,原來那竟是嚴厚召的宅院,怎麼?嚴厚昭未將你接去享福。”
嚴惟章聽到此話,猶如五雷轟頂,腦子裡頓時懵然,身子是止不住地顫抖,只能兩手緊攥,慌亂的伏地道:“陛下,微臣教子不嚴,微臣有罪”
這一刻建恆帝沒有出聲,嚴惟章伏地顫抖著不敢抬頭,幾乎卑微到墜入塵埃,感受到屋內詭異的平靜,額角的冷汗幾乎是一顆一顆落了下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嚴愛卿,這些年你在內閣兢兢業業,莫到了如今,卻是被兒子連累了名聲,便是朕,也幫不了你了。”
嚴惟章聞言只覺得通身冷汗淋漓,幾乎是止不住地顫抖,膝下雖被地磚硌的冰冷生疼,也遠遠敵不上他此刻內心的恐懼與惶恐。
他實在不知,朝中所有朝臣的上書皆從內閣遞到乾和宮,所有於他們父子不利的奏疏都被攔截在內閣,自有他處置,為何今日竟還會落到皇帝的耳中。
究竟是如何,此刻他已沒有時間去思考,皇帝所說的,每一件都是以下犯上,罔顧國法之事,他根本無從辯解,更不敢喊冤,除了請罪,根本沒有絲毫的餘地。
嚴惟章伏在那裡,想著被那不肖子牽連至此便是沒來由的火氣,只得將其死死壓下,努力醞釀出教子不嚴的愧疚與悲傷來。
“養不教,父之過,陛下,一切都是微臣有罪,是微臣這些年來重於朝事,對嚴厚昭疏於管教,才會教出如此不肖子,微臣懇請陛下降罪於臣。”
嚴惟章顫抖的聲音中滿帶為人之父的辛酸與無奈,可憐一位年過五十的首輔,此刻卻是老淚縱橫,幾乎哽咽的說不出話來,更是一副無顏面聖的模樣,只能顫顫巍巍地雙手伏地,將頭抵在冰冷的地磚上。
建恆帝默然地坐在上面,靜靜地看著下面極為謙卑的嚴惟章,過了許久,久到連嚴惟章的心裡都猶如擂鼓般,不能自制時,建恆帝的聲音才終於再一次響起。
“好了,起來吧。”
聽到這句話,嚴惟章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小心而又卑微的出聲道:“陛,陛下”
建恆帝微微一揚頜,馮維當即領悟地走了下去,勸慰般伸手去扶嚴惟章。
“閣老,地上涼,別傷了膝蓋,起來吧。”
嚴惟章見此心下不由鬆了一口氣,可臉上卻還滿是感激涕零,隨即顫抖的俯首泣聲道:“微臣謝陛下隆恩。”
當嚴惟章勉強站起身來,背卻是更佝僂了幾分,因為方才哭的太過入神,就連發絲都鬆散了幾分,顯得凌亂而狼狽,而那鬢邊的銀髮此刻看起來更是分外扎眼。
建恆帝打量了幾分,隨即平靜地捏起筆架上的御筆,靜靜地批閱著案上的票擬,過了許久,才淡然啟唇,卻是聽不出一絲語氣。
“愛卿為朝疏於家,便是朕,也不能全然否定了愛卿這些年的苦勞,降罪,便不必再提了,愛卿還是安下心,好好的坐這首輔之位罷。”
嚴惟章聞言心下一緊,隨即佯裝訝異,實則試探出聲。
“陛下”
哪知他話還未說完,建恆帝便忽地放下手中的筆,神色漸漸變得認真而嚴肅。
“但嚴厚昭的作為,罔顧國法,雖是嚴愛卿之子,想必嚴愛卿也不會因此而從中姑息。”
聽得皇帝這一番話,嚴惟章心下一個“咯噔”,心中暗覺不好。
而下一刻,他便聽得皇帝金口玉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