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治下諸部早就對他的命令陽奉陰違。如果下重手收拾這些不服從自己命令的諸部落,執失拔汗顧忌頗多,也沒這個實力。可藉著北遷的奚人之手把潛在的汗位爭奪者全消滅掉,卻不需要執失拔汗動用任何力量。他只要把各部的求援信使敷衍掉,不出兩年時間,恢復過元氣來的奚族部落肯定不會再願意和此地原來的主人共享一片草場。
草原上,一個部落踏著鄰居的屍骨崛起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每塊草場可供養的牲畜就那麼多,外人的羊多吃一口草,本族的羊就少吃一口。
無論是張三還是李旭,對突厥語的熟練程度都沒達到可以完全聽明白諸位長老所討論的問題的地步。看著一個個年齡都不算小的老人舉起酒碗又放下,放下酒碗又端起來,邊喝邊嚷嚷,說話的速度又快,語調又尖,還以為對方喝酒時就是這個習慣,所以也不跟諸位長老攙和,自己端著酒碗,就著羊肉,細嚼慢品。
而孫九和徐大眼兩個臉上的表情卻漸漸凝重。他們二人一個是老江湖,經驗豐富。一個是少男老成,心思剔透。邊聽邊猜,早已把座中的爭執猜了個大概。
“不好,把旭子留在這裡過冬恐怕是失策!”孫九心中暗道。想給李旭提個醒,卻又礙著李旭身後還有個聽得懂中原話的機靈鬼,只好一遍遍給李旭使眼色。而李旭本來就不是什麼機敏孩子,此刻偏偏又被杯中之物把心神分去了大半。孫九這邊已經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來扔到他懷裡,他依然什麼都沒看見。
“少年人,我聽說你的貨物脫手很快,明天散了集後,是趁雪未大時帶著銀狼趕回中原呢?還是在附近遊玩幾天?”那彌葉長老不願意與蘇啜西爾鬧得太僵,藉故把話題岔到了客人身上。好像是為了照顧李旭對突厥語的理解能力,問話中的每一個詞彙,他都說得極慢。
“旭子,你可想清楚啊。甘羅吃這裡的羊肉吃慣了,將來可未必肯跟你回中原!”九叔終於逮到了一個機會,認真地用漢語提醒。說完後,為了照顧主人的情緒,他又用突厥語重複了一遍,每個詞都一摸一樣,但在說兩句話的語氣和表情卻大相徑庭。
“我?”李旭楞了一下,這正是他打算在酒宴後向西爾族長提出的要求,卻沒想到身為客人的自己尚未開口,已經有他人主動問了起來。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事先已經同意自己留在蘇啜部的九叔,出於某種原因又隱隱透出了反對之意。
正在李旭費勁心思琢磨著怎樣回答才能兩全其美的時候,耳邊又傳來了一句悅耳的中原話:“長老是問你,今年是否和甘羅留在我部落過冬?”
緊接著,陶闊脫絲上前半步,坐在李旭身邊,將自己剛才說的話又用突厥語向眾人重複,繼而把目光轉向李旭,滿眼都是期待。
九叔為什麼改變了注意?李旭皺著眉頭想。不留在蘇啜部而跟著商隊返回中原,不等於辜負了事先自己做出的所有犧牲麼?商販這個行業在大隋地位低下,一旦進入,就永遠無法回頭。如果自己拋棄學業只是為了賺幾塊銀子,又怎對得起對自己寄與厚望的父親、舅舅和楊老夫子?
他把目光盡力從陶闊脫絲的眼神中離開,看向比自己有辦法的徐大眼。卻發現徐大眼在低頭飲酒,根本不打算替自己出謀劃策。
事到如今,李旭也只好以不變應萬變了。再度舉起酒碗,一邊向蘇啜西爾等人敬酒,一邊用簡單的突厥詞彙解釋:“冬天,路上冷。我,徐兄,還有小狼,留在部落,避寒。族長,接納,不接納!”
“如此尊貴的客人肯留在我部,蘇啜部上下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不同意你的請求呢?”蘇啜西爾放聲大笑,將酒碗向李旭和徐大眼高高舉起,鄭重承諾:“貴客但請放心。你們和銀狼留在我蘇啜部,我部定保得你們平平安安!”
李旭雙手捧碗過眉,向主人表達了自己的謝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