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陳母的長命百歲是……」
「她有益壽丹,足夠吊住她的命,百年不亡。」林如媛似笑非笑。
「這一百年麼,要麼出來對上那幾個被我囚困住的無賴,要麼就躲在我曾經長眠的地方,日日泡在深井中飽受冰水凍骨之苦。」
她眨了眨眼,目光透過老宅往外面望去。
夜很深了,黑到她都不記得白天是什麼樣子。
她的怒氣與戾氣在這一天天重複的日升月落中消耗乾淨,同戾氣一同消逝的,還有所有的本心。
冤報仇了,彷彿所有的東西都空了。
連該去那裡也不知道。
正想著,背上輕輕被人拍了一下,林如媛轉過頭,看到小啞巴向她比劃。
這次比劃的內容有些複雜,但這些年,他一直陪在林如媛身邊,他想說什麼,她都清楚。
他說,她該走了。
她該走麼?那麼多業障在身,她怎麼能走得了?
或許說,她憑什麼會有機會能走?
小啞巴拉著她的手,指向遠處。大宅外,亮著一簇一簇如同星星的燈火。
她以前也在塵世,後來倦了那塵世複雜的彎彎繞繞。
小啞巴仍坐在她旁邊,容貌依舊保留在二十多年前的少年模樣,還有些天真的蠢笨。
她不過是見他孤苦,順手接濟過他兩次,便叫他記了這麼多年,陪了這麼多年。
有些人,相伴數十年,卻仍看不透內心。有些人,不過是數面之交,卻盡見真情。
林如媛抬手摸了摸小啞巴的頭,該走的從來不是她啊。
慕魚忽然想起了尚在崑崙的小天狼。
天河是她帶回來的,養在身邊幾天,後來被瑤宣看中,慕虞也就送了出去,他卻總是偷偷跑回來。
慕虞曾問過他,為何死活認定了她,他說她救了他,餵他吃東西,是個好人。
她一直處於一種低氣壓狀態,並沒有注意到手側古井的井蓋微微抖動。
「轟」的一聲,井蓋炸開,一道黃級攻擊符打在慕魚手側,沒等她來得及避開,霽雲便擋在她身前,挨下這一道不大不小的攻殺。
聞雲兮拂手而過,井口波紋拂動,從裡面爬出一個老婦人。
那人抖抖索索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著頭,求聞雲兮饒她一命。
這是一口深水井,井口已經被陳母來來回回爬得光滑。
聞雲兮道,「你放心,當初是你求長生的,我許了你百年長生,便應該是百年,少一年,少一天都不可。」
慕魚按著手背。
聞雲兮皺起眉,目光從她手上一掃而過。
井口重新合起,老婦人重新被關進去,屋內又恢復清淨。
這種提心弔膽暗無天日的日子,或者還不如死去了乾脆。
林如媛輕輕拉了一下袖子,解釋道,「她不是不想死,她是在等。」
等翻身的那天,等能將她這個惡鬼重新壓在腳底的那一天。
只不過,她怕是等不到了。
林如媛笑了笑,一張臉清秀溫柔,「聞仙長,我想放棄輪迴成人的機會,讓阿誠再入人世。」
少年男連忙搖頭,想讓林如媛想清楚。
聞雲兮道,「走一遍忘川不容易,他用了很大的機緣才求得你有再入世的機會,你真要放棄?」
林如媛垂下了眼。
他用了很大的機緣才讓她有離開這妄世的機會,她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承受?
「我做了錯事,就該為自己的錯事負責,沒有誰能替我負責,他是個好孩子。」
阿誠低下了頭,未脫去稚氣的娃娃臉尚有靦腆。
聞雲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