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會拿星星當你的名字——女人的話,他現在也沒有忘記。
破洞裡的星星閃閃爍爍,居然沖淡了腹中迫切的飢餓。
一直被夜貓追得失足的黑老鼠整好從洞裡墜下來,掉在孤辰的心口上,嚇得他“哇”的一聲跳起來,拍著門大喊救命。
從木門的縫隙裡,他隱約看到外頭明昊的身影。他叫得更大聲了,可明昊卻不見了。
明昊是一定不會放他出來的,他那麼聽阿爹的話。孤辰沮喪地靠著門坐下來,順手撿起腳邊的一根棍子握在手裡,生怕老鼠再來搗亂。
他以為,這就是他人生中最黑暗可怕的一個夜晚了。一個五歲的孩子,被禁錮在狹小冰涼的柴房裡,與老鼠過了一夜。
很久之後他才明白,這個夜晚,其實連黑暗的邊兒都沒沾上。
3友人
皇帝死了。聽說他只坐了一個月的龍椅。
皇宮內外,波雲詭譎,傳言紛紛,稱一枚紅丸便要了皇帝的命,太蹊蹺。
舊皇晏駕,新皇登基,整個國家都被這一場最重要的更替往一場尚未完全成形的漩渦中拖去。越發頻繁的災荒,虎視眈眈的女真,內憂與外患如病毒般悄悄擴散、加重。
只是,當一場疾病尚未完全爆發時,人們往往視而不見。這個國家大多數的人,仍將注意力放在了新皇帝的身上,猜測著他是否能少收一點賦稅,是否能讓大家吃飽肚子。身為一個草根百姓,除了這些,還有什麼重要的?
對孤辰而言,這段“國喪之期”真是他十一年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阿爹出了遠門,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好了,他不用再念那些怎麼也念不完的書,不用再對著木頭人連拳腳,更不用把枕頭塞到被子裡偽裝成睡覺的樣子,再像個小偷一樣溜出家門,計算著時間與外頭的世界親近,然後火急火燎地溜回去,並且要做好隨時被阿爹發現打個半死的準備。
這些年,他總是偷偷摸摸的,房樑上的老鼠都比自己正大光明。
明昊過得比他踏實多了,他對阿爹佈置下來的每一件事都像是發自內心的熱愛。可是,他們的父親卻並不以誰踏實誰不踏實來權衡他要更重視誰。這個多數時間都在家裡侍弄花草、喝酒寫書法的男人,並不太有父親的味道,他更像一口被汲幹了許多年的枯井,牽掛、眷戀、愛護,人世間一切善意美好的感情都是找不到的。偶爾阿爹也會出去,有時候一天,有時候兩天,每次回來的時候,他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許久不出來。
孤辰擔心阿爹餓肚子,端了飯菜去敲門,卻總是被他狠狠地罵走。透過門縫兒,他嗅到房間裡漫出來的烈酒的味道。每一自我緊閉,都以嗆扣的煙火為尾聲,阿爹會“砰”的一聲開啟門,將一個盛滿紙灰的火盆發洩似的扔出來,他不許人碰,過一時半刻會自己收拾乾淨。
有幾回,火盆裡的紙並沒有燒得太徹底,孤辰瞟到上頭的字——怨僧會,愛別離,求不得……他默默地念,儘管他認識的字已經很多很多,卻並不明白這些詞的意思,也不懂為何阿爹總是寫相同的東西,然後再燒掉。
不過,算了吧,研究阿爹的字遠沒有在外頭抓蛐蛐兒有趣。
要是阿爹每年都有幾個月不在家,那該多好。孤辰抱著這個不切實際的願望,樂顛顛地跑出了山莊。
每到秋日,外頭的顏色就變得絢爛而飽滿,不知名的矮樹上掛滿了金橘色的拇指頭大小的果子,搖一搖就掉一地,抓一把在衣裳上蹭乾淨往嘴裡一塞,甜過興祥齋的八寶桂花糖。孤辰的腮幫子跟貪吃的猴似的鼓著,邊吃邊撿果子,遇到形狀完好的,便小心地放到布兜裡,留給別人吃。
剛一踏進這塊全是淺白卵石的河岸,他便被從天星河裡突然冒出來的傢伙嚇了一跳。
只穿了小褲衩的小元雙手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