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與舒單一爭高下。”他咬了一口饅頭,“如果他能入選,只說明他的技藝已在我之上,我還須磨練。御用不御用,倒是次要了。”
“姓舒的可不這麼想。”春爐撇撇嘴,“他就是想趁這次機會打敗你。若他贏了,咱們的工坊將來就很難有好日子了。”
他彈了彈春爐的額頭:“小傢伙,你太多慮了。這些留給你哥哥去操心,你好好在家唸書學女紅便是。眼看著就是大姑娘了,拿不起針提不起線,將來哪裡找婆家去?”
春爐傻笑:“那我就一輩子都在宋家,跟著哥哥。”
“傻丫頭,那怎麼可能。”他笑笑。
聞聽此言,春爐的小臉突然沉下來,撅嘴道:“除非你不想要我了,想把我扔了。”
“瞎想。”他拍拍她的腦袋,“我連燒壞的陶器都不捨得扔,何況你一個大活人。”
春爐這才破涕為笑,緊緊摟住了他的胳膊。
一陣輕風,從樹下一路吹到眼前那片殘缺的土牆,牆上那一大塊缺口,剛好對著那條四季不歇的妒津。
在工坊幹活的間歇,宋逸最喜歡坐在這裡,聽河水流動,看青山氤氳。他一直認為這條河,以及那條石橋,是石尤村最美的風景,妒津這個名字實在損了它的氣韻。春爐問過他,為何這條河要叫妒津,那座橋乃至整個村,都要叫石尤。
宋逸說,重耳還未繼位時,曾因故被迫四方流亡。追隨他的臣下中,有個叫介之推的人物,一路忠心耿耿,隨之流亡十九年都未有半分埋怨。只可惜這介之推卻娶了一位善妒的夫人,她哪管介之推離家流亡是為了忠君愛國,只當他是外出風流快活,不知與幾多女子花前月下。這夫人,便叫石尤。待到重耳歸晉國繼位時,一心掛念妻子的介之推連受封賞都顧不上,趕回家一看,才知石尤已在多年前搬回老家。他馬不停蹄趕去相見,誰知這婦人見到突然歸來的夫婿時,不但沒有半分歡喜,反而拿了一條早準備好的被下了巫術的繩索,將介之推牢牢拴住,例數他的種種莫須有的“罪行”後,發誓永遠不許他再離開自己一步,不許他再看別的女子一眼,只能與她“日日相對”。後來重耳見介之推失蹤多日,便派了部下來尋,尋到他家附近,來人喊介之推的名字,可惜無人應答。那部下天生魯莽,生出個餿主意來,在整座山上放起了火,心想他見了火,哪裡還有不跑出來的道理。可憐那介之推堂堂男兒,只因受制於一條套住脖子的繩索不得自由,加上衣衫不整,自覺無顏見人,才不敢應答。如今見起了火,又聯想到這些時日所受的屈辱,索性在自家裡也點起了火。內外皆是烈焰,夫婦二人均無退路,石尤抱住他,哭說以後再不妒就是,可是水火無情,為時晚矣,一把大火將夫婦二人燒成灰燼。眾人事後清理時,發現二人遺骨已與泥土混為一體,連收殮都不可。
之後,此地便常發生怪事。石尤葬身之處的附近,有一條河,一座石橋,多年來無災無難,但自從出了這事,任何模樣標緻的女子從河上過,都會被一股妖風捲入河底,無人生還。反倒是那些醜人老婦,卻能平安渡河。眾人皆說,這是石尤奶奶怨氣不息所致,見不得漂亮姑娘,總當她們是勾引夫婿的禍害。於是他們找了人在這裡修了廟,供奉起石尤奶奶來。多年來,打從這裡渡河的女子,總要將自己弄得邋遢醜陋,方能安然渡河。所以這條河被人稱為妒津,石橋以及這個村子皆被命名為石尤。
不過宋逸也說,傳說罷了,此處究竟是不是石尤奶奶的葬身之處,已無從考證,但這裡的土質特別倒也是事實,石尤村裡出產的粘土,比別處都細膩且耐火,燒出來的陶器緊湊紮實。於是又有人說,這是因為石尤奶奶的精魄融在土裡的緣故。
春爐問他信不信有石尤奶奶,宋逸說不信,那些扮醜過橋的婦人,不過是無知。春爐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