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桌子,一盞桐油燈,四個人,這便是一個家。
不過,這個家的主心骨並不在,易言的父親九年前便在林公身邊當侍衛了,長年不在家,一年之中回來兩三次的樣子,不過是每一次歸家,都會帶回夠家裡用一段時間的銀子,和一些洋玩意。
雖說他家裡並不富裕,但易言卻能夠在縣上淳風書院學習,還早幾年前便使用上了舶來品牙刷和牙粉,這是鎮上那些地主家想買都買不到的。
他伸手自懷裡口袋中摸出一塊銀sè的打簧錶,這也是他阿爸半年前帶回來的舶來品,開啟銀sè的表蓋,時間正是晚上九點十五多一點。就這塊打簧錶,連淳風書院讀書的縣太爺侄子都非常的羨慕,曾出過大價錢想要購買,最終還引發了不愉快。
低聲念讀著《弟子規》的妹妹易安突然抬頭說道:“姆媽,我們把微微買回來好不好。”
易美紅停了下手中針,抬頭說道:“什麼,微微怎麼了?”
三十多歲的她因為裡外的cāo勞,看上去就像四十歲的人。
“她的阿爸要把微微賣掉。”妹妹易安說道。
“賣掉,賣到什麼地方去?”易美紅皺眉,緊緊的問道。
“小秦淮。”妹妹易安快速的回答。
小秦淮是縣中最大的青樓,易言知道妹妹說的那個微微是與她同歲的一個小姑娘,每次見到都會喊一聲言哥哥,總是與妹妹一起來家裡玩,兩家也離得不遠。
微微的父親易言當然認識,以前也是一個很勤勞的漢子,卻在一年前沾上了銷骨的鴉片,祖上的田都賣光了,現在居然要賣女兒。
易言是長子,知道自己家裡的情況不過是勉強能吃飽而已,不可能買下微微的。他母親易美紅當然更是清楚,其實這些年,若不是易言的父親名聲在外的話,他們家裡僅有的幾畝田根本就不能保住。
對於這樣一個現實,易言感到沉沉的壓抑。
“咔。”
外面突然傳來聲音,緊接又像是有人敲門。
易言心中猜又是那個王三爺又來傳講新教了。以往總是這個時候要來一次,因為夷人的鴉片帶來的厭惡,他心中對於這個到處傳講夷人新教的王三爺也很討厭。
心中暗自決定,這次一定要拒絕的狠一些,要跟他講那些西洋人侵佔國家領土的罪惡,要讓他感到羞愧。
易言一邊想著一邊大步的去開門。
他的母親易美紅和弟弟易行、妹妹易安也像是猜到了是誰,並沒有誰起身。
門被取下橫槓,插下門拴,易言也不問,‘豁’的一聲的開啟門,開門聲中都蘊含著他心中的厭惡怒氣。
一陣yīn冷的風撲面而來,風中還有淡淡的臭味,隱約間,在易言的耳中還出現了詭異的風聲交織,屋裡的燈瞬間暗了下去。
恐懼感像黑暗一樣湧現,淹沒了站在門邊的易言。
“哎呀,風,燈。”妹妹喊道,姆媽已經快速的去用手捂,卻在捂的那一瞬間,燈滅了。
漆黑的屋裡一陣忙亂,響起木登移動的聲音。
“是誰啊,言,誰啊?”易言的姆媽一邊尋摸著那個火柴,這火柴也是半年前易言阿爸帶回來的,總共四盒,只是他們家裡一直不怎麼捨得用。
並沒有聽到易言的回應,黑暗之中除了燈滅的那一下呼喊,就只有易言的姆媽摸火柴的聲響。
易言手扶著開著半邊的門,人探出門外半個身子,僵直的站著。
天空之中沒有半點星光,在吃晚飯之時便下起了小雨,現在依然淅淅瀝瀝。遠近各處竟是寂靜悄然,連狗都沒有叫一聲。
儘管如此,易言依然能夠看到面前站著一個大漢,因為他的眼中,面前這個漢子身上有淡淡光芒,他的身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