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上也有著某種界定不明的尷尬。迴旋紀之後一段時期,滿目瘡痍,到處是無家可歸的難民,心理疾病肆虐,州救助中心繫統由國會委託管轄。立法委員會的用心是好的。而且事實上也是如此,對於任何嚴重的精神病患者來說,州救助中心比流浪街頭要強得多。醫生盡職盡責,用藥科學合理,公共住房,儘管設施不夠齊全,至少還算乾淨,而且安保也有保障。
然而,太多的時候,許許多多本不該送往州救助中心的人被清掃進來:不夠追究刑責的犯人,好勝鬥勇的窮光蛋,因為經濟困難而患上慢性焦慮症的普通人。州救助中心,一旦被賦予這一義務,儘管非你所願,便再難脫身。一幫當地政客奔走呼號,反對將囚犯“傾倒回街頭”。而救助站的重返社會教習所專案又長期遭到寧比分子(也就是不希望在本地區建設擾民或不安全設施的人)的騷擾,而無法開展。其結果就造成了這樣一種局面,州救助中心的人口持續增長,而其經費卻一分不增加。相應地,也造成員工工資下降,駐地人口超員,醜聞時不時見諸媒體。
作為一名入站審查醫生,桑德拉的職責就是要從源頭上堵住漏洞,確保接納真正需要救助的人,而將僅僅輕微精神困擾的人拒之門外,或打發到其他社會福利機構去。從理論講,這就如給病人診斷和開處方那麼簡單。而事實上,這工作大多時候需要進行推測,需要嘔心瀝血的恰當判斷。拒絕案例太多,警方和法院會動怒;接納的太多,管理方又會抱怨“是非不分”。更折磨人的是,她面對的不是簡單的加減乘除,而是有血有肉的人:傷病人員,身心疲憊的人,易怒的人,不幸甚至有時有暴力傾向的人;人們往往視進州救助中心為坐監——本質上也的確如此。
因此,免不了某種程度的緊張,要力求保持平衡。在單位內部,也有著許多看不見的弦,伴隨或正確或錯誤的音符而震顫。來到位於側翼的辦公室,桑德拉注意到接待站的護士悄悄瞥了她一眼。一根顫動的弦。她不敢大意,在工作人員存放未決案紙質檔案的塑膠檔案架前停下腳步。那個姓沃特莫爾的護士說不用再找馬瑟的材料啦,科爾醫生——康格里夫醫生已經拿走了。”
“我不明白。康格里夫醫生取走了奧林。馬瑟的案卷?”
“好話不說二遍。”
“他拿去幹嗎?”
“我想你得去問他。”沃特莫爾護士轉過身去,愛理不理地在監視器上敲了幾個鍵。
桑德拉走進自己辦公室,給康格里夫撥了個電話。阿瑟。康格里夫是她在救助站的上司,負責監管所有入站審查的員工。桑德拉不喜歡他——康格里夫給她的印象是對患者漠不關心,太在乎工作業績,在乎統計資料不偏不倚,在乎給預算委員會留下一個好印象。自去年他升任主管以來,中心的兩名最優秀的預審醫生選擇了走人,而不是屈從於他的患者配額。桑德拉怎麼也想不明白,憑什麼他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馬瑟的案卷取走了。通常來講,單個的案例根本不在康格里夫觸角範圍內。
康格里夫一拿起話筒就喋喋不休嚷個不停。“要幫忙嗎,桑德拉?我在B翼,噢,馬上要開會,有話請講。”
“沃特莫爾護士告訴我說你取走了奧林。馬瑟的案卷。”
“是的……我記得當時看見她那對綠豆眼突然一亮。瞧,很對不起事先沒給你說。原因是我這裡來了一位新的入站審查醫生——阿貝。費恩醫生——下次大會上我會介紹給大家認識——我是想讓他從一個安全的案例人手,熟悉一下程式。馬瑟是我們所處理過的最省心的案例。我不想讓一個新人第一次就面對棘手的物件。別擔心,我會隨時給費恩做後衛的。”
“我不知道我們聘了新人。”
“查一查你的備忘錄。費恩在達拉斯的貝勒大學做的實習醫生,非常有發展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