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我們真到達了地球呢?”
“無從知道會怎樣。不過因為星際隧道大約一千年前停運後,地球幾乎無法再居住。海洋日益惡化,巨大的菌類花釋放出大量的硫化氫到空氣中。據我們估計,任何暴露於空氣中的生物,都可能被這樣的大氣毒死。因此,如果到了地球上,想要出門將會非常危險。”
“那麼何以尋求保護呢?”
“唯一真正安全的地方就是渦克斯中心區。它能自我封閉,並迴圈使用上面的空氣。農民們目前趕往的正是那地方。網路和其他系統崩潰,他們沒法指望外圍島嶼能得到保護。他們想要趕在穿越隧道之前,進入到保護牆裡面。但中央區空間並不大,容納不了群島上的所有外圍社群的人。他們要進去,必須殺出一條血路。”又一天行軍至天黑,農民叛亂武裝分子紮營歇息。礦工喬伊降下貨運車門推搡進兩碗綠色的粥,並鬆開綁在我們手上的繩子,好讓我們進食。特克第一次站起來,一面揉手腕和雙腿。他靠著車壁站穩,轉頭看他們所在的地方。這是他頭一回看見渦克斯中心區。
他臉上的表情非常有趣——敬畏與害怕,交織在一起。
渦克斯中心區大部分都在地底下,但僅是露出地表的一小部分就足以讓人瞠目結舌。農民駐紮的地勢位於一座低矮山峰的下風向。從這一角度,渦克斯中心區看上去就像一隻聚寶盒,被某位奢侈無度的神仙給扔棄在這裡。它半英里高的防禦牆就是盒體,依然屹立的上千座多稜面高樓就是那寶藏:通訊及能源分配點,採光面,航空港,管理人員居住區。我估計,在特克眼裡,這未免俗豔。但我知道(因為特蕾婭曾知道),每一種材料和每一個曲面都有其特定功用——黑色或白色曲面用於吸納或反射熱量,藍綠色面板承擔光合作用,寶石紅或煙青色窗戶用於遮擋或強化特定波長的可見光。落日的餘暉,為它塗抹上一層柔和而無限迷人的光輝。
至少,這一部分依然完好無損。它所遭受的重創,足以讓我身上的特蕾婭感到痛心不已。
我所認得的這座城市右舷翼的四分之一扇形區幾乎全沒了。實在糟糕,因為這一可見扇區之下,是渦克斯中心區至關重要的基礎結構。渦克斯有著繁複的網際網路絡,過去曾歷經重創而運轉如常。但如果太多的連線被破壞,即使是最邊陲的網路系統都有可能失靈。而這,肯定就是核攻擊穿透我們的防禦牆,所造成的損害。就像是渦克斯的大腦遭到重重一擊,所造成的破壞全身擴散,並不斷惡化,最後整個肌體都喪失了功能。核彈擊打點仍縷縷青煙飄送。城市的右舷牆體上被砸出一個洞,正好能成為農民軍的入口,除非是輻射和仍在冒著悶煙的斷垣殘壁阻擋住了洞口。
特蕾婭一生都在這城池裡度過。她悲痛的泉水在我體內奔湧,湧入我雙眼。
特克——確定礦工喬伊已聽不見我們說話——於是說:“告訴我都什麼人乾的。”
“修建這城市還是扔炸彈?”
“扔炸彈。”
“皮質民主制國家與極端生物主義者聯盟。他們決意不讓我們穿越星際隧道。他們非常害怕,擔心我們一旦引起假想智慧生物的注意,可能招致毀滅性的災難。”
“你認為可能嗎?”
特蕾婭從來不曾有想過這一問題。她是一位忠誠的渦克斯臣民,心地單純,對假想智慧生物的仁厚深信不疑,並深信人類都渴求能與假想智慧生物建立起某種聯絡。但作為艾莉森的我,卻對此充滿懷疑。“我也不知道。”
“遲早,我們得在這場戰爭中選擇自己的立場。”
那真是太奢侈了,我想,如果能選擇立場。
但就目前而言,這一問題尚無什麼實際意義。吃完賞賜的黏糊糊的豆綠色飲食,我們站起身,趁礦工喬伊還沒過來將我們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