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錢山岩學了那麼多的詩書,並沒將他變得儒雅。
像一匹狼,滿身收斂不了的野性,這是從血脈中釋放出來的。
所以,父親的憂慮是不無道理的。
「看清你面前的醜陋女人沒有?是不是噁心得想讓你吐?」衛長纓故意貶低自己。
李星迴沒有說話,他聚精會神看著衛長纓的臉,在這張小小的臉頰上有一雙奇異的眼睛,他從未見過有人的眼珠能這麼黑。
如一滴濃墨,落入寒冷的水中洇而不化。
衛長纓瞧著他認真的神色,好像是在數自己臉上的假雀斑有多少個。
「放棄吧,放棄我這個醜陋的緣分……」說到這裡,衛長纓便發覺有一片陰影覆蓋下來,她瞪大雙眼,眼睜睜地看著李星迴的手捧住她的臉。「你……」
笑容從李星迴的唇角溢位,他俯下身,嘴唇輕輕觸碰衛長纓的額頭,然後旋即離開。
衛長纓如被雷電劈中,全身動彈不得。
他對她做了什麼?
「長纓,我證明瞭我不重色相,我只重緣分。當我們的名字被連在一起時,我已決定接受命運的安排。當然現在我還很窮,並不能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但我有的會全給你。飛翔在大草原的雄鷹,一生只有一個妻子,所以我也一樣,一生只願娶一人。我若先死,你可以改嫁;你若先死,我終生不娶。」
衛長纓又驚呆了,作聲不得,大周風氣雖然開放,但男女初見,也達不到李星迴這樣直接的程度。
如果換作別人,衛長纓一定把他當成登徒子,但他卻是一副坦蕩蕩的樣子,彷彿做這些,說這些,都是很自然的。
半晌衛長纓才回過神,他還真是一點都不含蓄。
哦,不對,他不是中原人,根本不懂得含蓄,也不知錢山岩在北狄有沒告訴他要含蘊。
「你中意我嗎?」
衛長纓還是弄不明白他堅持娶自己的目的,父親雖是朝廷大員,但也只是二品官階,朝中還有國公、太保、太傅、太師等一品大員,他們同樣有女兒。
他若想娶一個大周高門之女,其實只要向昭元帝說便行,昭元帝顧及面子也一定會同意。
衛長纓始終不認為自己扮的這副醜陋的模樣,會讓李星迴鍥而不捨。
「中意。」李星迴點頭。
衛長纓笑了。
「現在你願意嫁給我嗎?」
衛長纓沒回答,望著他道:「在北狄,你有過意中人嗎?」
「沒有。」
李星迴答得很快,沒有絲毫猶豫,這反應意味他沒有說謊。
「你還想知道什麼?我知無不答,言無不盡。」
「沒有了。」
這些足夠了,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
「七日後,你來娶我。」
瞬時李星迴笑起來,他似乎很愛笑。「好,一言為定,七日後我來娶你。」說完,他大步流星走出正堂,沒有回頭。
衛長纓凝視他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頭湧起一種想法,這個男人說出的每句話都會是誓言。
說不出為什麼會答應,可衛長纓就是答應嫁給他。
她坐在正堂裡發呆,接下來將要面對一場風暴。
果然沒一會,衛尊和李元青匆匆趕來,剛才李星迴向他倆告辭,說要回去準備婚禮。這讓夫妻倆很意外,按照原定的計劃衛長纓應該各種刁難李星迴,使李星迴知難而退。
「長纓,你對李星迴說了什麼?」還沒進正堂的門,李元青便大嚷起來。
小食案上的酒杯中的酒被震動,倒映出衛長纓的面孔,衛長纓低下頭,伸手去撫面上塗抹出來的假雀斑,她輕輕的揉磨,手指上沾滿汙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