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琅那邊也鬧騰夠了,就跑來向老太太辭行,想順便討一杯熱羊奶喝。
他在山裡跑慣了,再大的雪也只等閒。此刻頭上還蒸著汗,熱氣騰騰的。遠遠望見阿狸裹得嚴嚴實實的走過來,一張臉讓兜帽上長絨襯著,只有巴掌大小,還冷得連鼻尖都泛紅了,就有些歎為觀止。心想,體質差成這樣,可怎麼得了。看來以後得多花心思,帶著她鍛鍊了。
他這一年也十二歲了。如果說早些年還只知道好玩,戲弄阿狸時什麼也不懂,那麼現在改懂的不該懂的就已經都懂了。
他很清楚,阿狸四叔想把阿狸許配給他——衛琅自己倒不覺得阿狸有什麼。只是恩師如父,甚至論起親近和敬重來,阿狸四叔還排在他阿爹前邊兒。衛琅自己也想過,他日後一定要討一個王家閨女當老婆,好跟他師父親上加親。既然阿狸是他師父中意的,那更沒什麼好說的了。就她了唄。
不過衛琅也有心事。
——以他衛家薰陶出來的眼光看,阿狸日後在模樣上真沒太大的前途,頂多也就是看著順眼,肯定沒法把他阿姊們比下去——說真的,衛琅對此還是比較介意的。別看他阿姊們在外面一個比一個溫婉知性,回到家卻一個比一個挑剔刻薄。媳婦兒不在美貌上徹底壓他們一頭,他被取笑也就罷了,只怕媳婦兒自己少不了氣受。
不過後來他又想了想,沒關係啊,美貌比不上,咱比力氣。誰敢唧唧歪歪,一拳砸扁她,看她以後還敢不敢挑剔。
想到一隻母猩猩腳踩眾花,在他家稱王稱霸的情景,衛琅就有種微妙的愉悅感。對阿狸的沒前途的相貌反而無比期待起來。
當然,王家閨女行情太好,何況還是王坦的閨女,何況阿狸模樣雖比不過他阿姊們但比別人還是不差的。不是他想娶就能娶到。衛琅不想讓他師父丟臉,是以有事沒事兒就往王家跑。小舅子肯定是要收服的,岳父跟前也得表現著,老太太早就倒戈了——就是岳母比較難討好,幸而對他印象似乎還不錯,有爭取的餘地。
到最後,衛琅發現唯一難擺平的,好像就是老婆自己了。
衛琅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阿狸給他的感覺。
——他就沒見過這麼苦大仇深的姑娘!
你說她爹疼娘愛,兄友弟恭,頂上也沒什麼阿姊從小把她當布娃娃玩兒,她究竟有什麼好愁的啊!
明明就是睡覺都能笑醒的完美人生。
衛琅實在怕她把自己愁壞了,因此總是有事沒事找她麻煩。若老太太房裡碰上,她越不愛說話他便越要想法設法讓老太太留下她說話,她越不愛跟他打交道他就越是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往她屋裡送,常常文雅微笑著給她使絆子說重話,怎麼能惹人生氣怎麼來。被鄙視了也百折不撓頑強不屈的找她麻煩。
阿狸從一開始毫無反應,到現在也開始有些無可奈何了。
而且衛琅發現,阿狸好像明白他的好意,心裡是領情的——雖然這些許剝奪了他的樂趣,但衛琅還是覺得很欣慰——不愧是要當他老婆的人,聰明敏銳,不錯不錯。
衛琅覺得自己快要大功告成了,差不多是時候把老婆定下了。
他想了想,自己阿爹面子可能不太夠。阿狸娘一句“孩子太小”,就能輕易駁回去。還是得阿狸四叔親自保媒。他差不多也該向阿狸四叔提個醒兒了——既然有這份心就趁早不趁晚。否則以後提親的多了,還得跟人爭,多麻煩。
——這娃完全沒想過阿狸願不願意。反正他都願意了不是。
他上前跟阿狸打招呼。
一如既往的禮節周到,溫文爾雅,“妹妹剛從老太太那裡來?”
阿狸道:“是。阿婆還醒著,阿兄快去吧。”
——這句“阿兄”是衛琅自己爭取來的。都這麼熟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