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崽……」
武陵城的春夜安靜的出奇,顧出塵斷斷續續模糊不清的囈語全都被謝寧聽了去。
「什麼?阿塵,你說什麼?」闔眼倚靠在塌邊的謝寧驟然站起了身,只見他慢慢向顧出塵靠攏了過去,可此時的顧出塵顯然已經酣睡,只是一雙劍眉還鎖的緊緊的,口中不斷囁囁嚅嚅私語著。
「展寧……小崽崽……」
「……回家……我們回家……」
謝寧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忽的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胸口隨著急促的呼吸也陣陣劇烈起伏著,額間原本淡紅的硃砂痣,在一剎那泫然綻出一朵鮮紅淋漓妖冶無比的狼尾花來。
謝寧低垂著眼,鬢邊飄散的髮絲凌亂的垂落在兩肩,濃密如扇的睫羽上噙滿了晶瑩的淚珠,「是你……真的是你……你終於回來了……師父……」只見他強忍著渾身的震顫,絲毫不敢哭出聲來,像是生怕一點點動靜就會驚醒塌上的顧出塵一般。
「師父……」謝寧就這樣任由那連綿不斷的淚珠胡亂肆意地流到臉上,再滑過脖頸,最後落至胸口,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來想要去觸碰眼前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這個他思之成狂魂牽夢縈了兩百年的心尖人。
「我好傻,真的好傻,我竟還有那麼一瞬間懷疑過你到底是不是他。」謝寧強忍著抽噎,聲音放的極低,「青玉鼎既認你為主,我早就該確信你就是他的。」
「……」只見謝寧輕輕撫上了顧出塵的臉頰,「師父……你還願意跟小崽崽回家嗎……」
「唔」顧出塵猛地翻了個身,原先深鎖的眉頭現下已全然舒展開來,就連嘴角似乎也掛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回家……小崽崽……我們……回家……」
9、烈焰灼心
「我恨他們……我恨他們……我恨他們!!!」
兩百餘年前,謝寧還叫謝展寧,那時的他,隻身住在苗疆一座荒山的小竹樓裡,每日除去打獵以外,便從不與旁的人接觸。
不為別的,只因從小到大但凡有人見過他月夜時的模樣,就會嚇得渾身發抖狀若癲狂,而這些人各個都對他喊打喊殺,說謝展寧是個會吃人的「怪物」。
「救命啊……救命啊……誰能救救我……誰能救救我……」
這日薄暮時分,謝展寧如同往常一般穿梭於山林之間,只見他穿了一件滿是補丁的黑色棉衣,外面又隨意裹了一層皮草,左手拿著一柄小木弓,右肩背著一個裝滿箭羽的箭筒,乍一看只有十幾歲的模樣,墨色的長髮胡亂披散著,唯獨肩頭耷拉著一縷用牛皮繩編著的小辮子,白淨的臉蛋雖還掛著若有若無的嬰兒肥,但這般年紀小孩兒本該有的稚氣卻是半分也瞧不出來,額間一點醒目的硃砂痣,深邃漆黑的杏仁大眼圓溜溜的就像兩顆寶石一般。
「救命啊……救命……救命啊……」
謝展寧天生便五感奇強,而這深山野林中又鮮少有人靜謐得很,這一般人難以察覺的微弱呼救聲,很快就傳到了謝展寧的耳朵裡面,謝展寧從這嘶啞嗚咽的嗓音中得知,呼救之人一定是已經被困這在山中許久沒被人發現,此刻那人應該是害怕絕望到了極點。
謝展寧雖知道這些,卻並不想多管閒事,既然所有人都說他是怪物,那他就好好的當一個『稱職』的怪物,怪物可是不會幹救人的活的。
「寧兒,你一定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不要恨他們,一定要替爹孃……」謝展寧腦海中忽的響起一陣他好久好久都未曾聽到,卻又極其懷唸的聲音,「爹……娘……」只見他拿著木弓的手愈握愈緊,直到木弓上被刻下深深抓痕。
「……」謝展寧吸了吸鼻子,又利落的抹了一把眼淚,最後心下不忍還是循著呼救聲走了過去,聲音的盡頭是一個與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兒,小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