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敖寸心終是按捺不住,從寢宮溜了出來去那海底小屋。
此次回來因龍宮寂寞,便住回了原來的地方也便儘儘孝心。
只是心裡卻始終掛念著那圃丁香,她跟阿離費了那麼大的心血養活,寄託了她過往執念跟情愛的丁香,她想去看上一眼。
而那丁香確也不出她所料,早已凋零。
“阿離”,卻在喚了一聲後忍不住笑自己,阿離自己認為義妹留在了東海,她一心要回來還是自己非要她留下的,現下又喚什麼阿離。
搖搖頭感嘆:“習慣,果真是個戒不掉的東西。”
只得起身自己去尋了把鏟子來將這圃丁香連根挖出,護在懷裡飛出西海,找了個土壤肥沃的地方將其再次種下。
西海海底土地貧瘠又無陽光,現下更沒了活水,自是養不活丁香。只能將其移到西海以外的地方,期盼他們能再次活過來。
幹完活,拍拍手,起身回海。
可一回頭,便見了她現下最不想見的人——楊戩,那個為了三界親手將西海推到如今境地的人。
想見的時候見不到,不想見的時候又見了,她覺得從身到心都疲累得緊,連笑的力氣都沒了,只淡淡道:“真君大人有何貴幹?”
楊戩見她神色疏離,眉宇間俱是疲色,喉頭動了動,道:“楊戩當日醉酒失憶,特來謝三公主照拂之恩。”
“不必。”見楊戩無甚要事,便要錯身離去。
楊戩心頭一動,不及思索已拉住那人手腕,無奈喚道:“寸心。”
敖寸心愕然,掙了幾下掙脫不開,側頭望去卻見楊戩眼中似有星光點點,怪責的心軟了幾分,卻仍硬起心腸道:“真君逾禮了!”
楊戩卻不曾放手,只道:“西海之事,楊戩欠三公主一句道歉。”
明知不該,卻仍是想難得隨心一次,那些本已延後不知何期的東西就這樣突地湧上心頭,放不下捨不得便索興嘗試抓緊。
然抓住的偏生是海中游龍,稍作掙脫便已滑走。
寸心見他這般,卻是突覺悲涼,怒極反笑:“道歉?真君為何事道歉?是當日大力舉薦西海為療治瘟疫之地道歉,還是為後來明知治疾會汙泉眼仍繼續治療道歉?”在東海心急如焚地等了一月方回西海,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她都打聽了個清清楚楚。
楊戩看著她,不發一言。然相處千年,眼中暗潮湧動,她如何不懂。
然而便是懂,又能如何?
斂斂心神,她望著楊戩認認真真道:“我說過,你不欠我什麼。當日便是你不舉薦西海,也會有他人舉薦。更何況,就算不是西海,也會是東海、北海、南海,終有一海泉眼遭毀。而今是西海,父王母后認了,三個哥哥認了,我也認了。以一個西海,換凡間百姓性命,多麼划算的事。”明明在笑,卻仍是淚落成線。
昂起頭來希望藉此讓眼淚流得少些,卻見天上玉輪正明,與千年間無異,與夢中見到的那些圓缺月色相較都不曾清減,只可惜,月夜下的那個人,不會再等了。
更何況,明知划算,還會是不甘,只是又能怪誰?又道:“楊戩,你是個頂天立地心懷三界的英雄,無需向我道歉。只是,我不是你。我可以接受你為了三界犧牲一切,包括我的命,卻獨獨不能接受,你以西海為代價。
“楊戩,我知道你亦有無奈不忍,所以我不怪你。”
卻不能不怨你,餘光瞥見被自己重新種下的丁香,在淚光中模糊得不真切,就連丁香也帶了苦澀,終道:
“愧疚也好遺憾也罷,把他們連同你的愛一起,都留給三界吧。”
楊戩眸光微動,手下一鬆,她便掙開來向前走去,不過幾步便化身成龍,消失於天際。
楊戩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