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場虛無的華宴,觥籌交錯,歌哭無休,然而任何人的缺席都不會改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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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靈重回深圳,發現一切都很陌生。火車站出口改了,公交路線也調整了,她在路牌下徘徊著、猶豫著,像丟了魂一樣,一直沒想好該往何處去,每路車都會有個終點,但她的終點又在哪裡?� 訊息是周振興告訴她的,那時肖然已經死了二十六天。據說葬禮很隆重,送葬的車來了一百多輛;據說各大報紙都發了訃告,很多人都寫了悼念文章,還有人打算為他作傳;據說追悼會的規格很高,許多重要人物都到場講了話。該說的都說完了,韓靈“哦”了一聲,掛上電話,慢慢地坐在沙發上,心想:他就這麼死了。然後下意識地去收拾東西,那時已經放暑假了,學校搞了一個收費的補習班,她下午還有一堂課。出門的時候總感覺忘了什麼東西,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就那麼疑疑惑惑地走到了學校。上課上到一半,有個家長站在門口敲門,說找他女兒,韓靈微微笑著,看他們父女親親熱熱地說話,心裡像被什麼猛地撞了一下,轟地響了一聲。她待了一會兒,轉過身繼續板書,抄李白的《早發白帝城》: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啼”字寫錯了,拿指頭蹭掉,突然間,清清清楚楚地聽見有人說:“抱著你,就像抱著自己的小女兒。”韓靈一愣,手裡的粉筆“啪”地斷成兩截,她急忙轉身,沒有人,但那句話聽得那麼清楚,就像真的一樣。心裡突然疼起來,開始是隱隱的、細線一樣的疼,她不在意,繼續講課,那疼痛卻不知不覺地越來越重,越來越深,最後鋪天蓋地的湧了出來,疼得她一身都在發抖,學生們好奇地望著她,韓靈手扶講臺,感覺身子又冷又熱,胸口有一把大錘一直在不停地敲,耳邊轟轟鳴響,心裡的血四散地流,她腰都站不直了,嘶啞著嗓子說:“同學們,老師……老師有點不舒服,大家自習吧。”說完拔腿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想:“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看看他!”�
晚上回家收拾東西,慢慢地,一切都想起來了。是的,一切都想起來了,過去那麼多年,每一個場景、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看得那麼清楚、那麼真切。每一個肖然,二十歲的、二十一歲的、二十八歲的,都來到了面前,微笑著、煩惱著、像個孩子一樣來到了面前。摸摸他的臉吧,摸摸他的手吧,摸摸他的胳膊吧,那上面還有你留下的傷,韓靈想:他從來沒罵過你,是的,沒罵過;他從來沒打過你,是的,沒打過;他從來都那麼疼你,是的,是的,他一直都那麼疼我!他一直都那麼疼我!他做的一切都是可以原諒的,但是,他死了,他死了!�
到火車站,售票員說沒有座位了,要不要?韓靈大聲回答:“要!站票也要!”擠吧,你們都來擠吧,就這麼擠到了北京,北京是傷心之地,那年在這裡送他去深圳,他說什麼了?“別哭,親愛的,我們會在一起的,永遠在一起!”我們會在一起的,韓靈想,我聽你的話,我不哭,一定不哭,但是,你為什麼就這麼死了?你怎麼敢,就這麼死了!�
從北京到廣州,終於有了座位,二十四個小時的旅程,她一直沒吃沒喝。我不渴,我也不餓,韓靈想,想著你,我就不渴了,想著你,我就不餓了。對面的小兩口正在親親熱熱地說著什麼,他們是南下打工的吧,他們正在笑呢。小夥子笑著看了你一眼,對他的女朋友說:“深圳是個好地方。”是啊,好地方,第一次買了房子,他把你高高地拋了起來,也是這麼說的,“深圳多好啊,”他說,“親愛的,這是我們的天堂。”而現在呢,韓靈直直地看著那對情侶,心裡慢慢地叫著那個名字,想親愛的,現在哪裡又是我們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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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廣州下車,韓靈買了一張邊防證。邊防證八十元一張,不講價,不講價就不講價吧,這錢是為他花的,不要說八十,就是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