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繫腰帶的手重新動了。
我走出屏風,見桌上置著青瓷瓶。瓶中的紫色鳶尾尚沾晨露,枝葉間搭著張紙條。
‐‐&ldo;可以聽我說話嗎&rdo;。
這是尤其乾淨的字跡,卻被花瓣上的晨露打濕,顯出淚水滴答般的哀矜。
&ldo;呵。&rdo;
我冷笑,任由那字跡模糊,浸濕更多。
待走出客棧,不遠處可見高高矗立的南境哨臺。而樹上七月櫻開得爛漫,關口無疑已經人走馬散。
裴錚定然是尋過我的,然斷崖之下血色兇險,尋常人甚至不能靠近半分。
而墜落其中的我,分明必死。
他已經眼睜睜看著我為他頂罪,被關入大牢,這一次重逢不過數日,他又親眼目睹我被荊棘淹沒。
他一定很難過,很難過。
念及此我不免心酸,不過現在不是低落的時候。
喧譁入耳,這裡應是毗鄰關口的城鎮,因通商往來,許多中州人在此入駐,街道屋宇便繁華熙攘。
人流擦身,緩步片刻,一個鐵匠鋪映入眼中。
赤膊的漢子正吆喝著自己的刀有多削鐵如泥,我便走了過去:&ldo;請問,可以試刀嗎?&rdo;
&ldo;行啊!&rdo;漢子很豪爽,將刀一遞。
我道了聲謝,攥刀剎那便抽刃轉身。於是刀光流轉,鋒芒掠起嗡然尖嘯,刀尖離身後人的喉嚨不過分毫。
行人頓時爆發驚叫,鐵匠鋪的老闆也瞪圓眼睛大喊:&ldo;使不得使不得!這麼試刀是要進號子的!&rdo;
然比起周遭慌亂,刀尖那頭卻不避不躲,只是看我。
&ldo;可以聽我說話嗎?&rdo;
他的聲音額外清澗,語氣近乎惹人心碎,使正要撤遠的行人呼啦啦圍起一圈,竊竊著指指點點。鐵匠鋪老闆亦撓了撓頭,嘟囔幾句&ldo;原是吵架&rdo;。
我並不管周遭議論,僅把持寒光凜凜:&ldo;你究竟意欲何為?&rdo;
從客棧出來的時候他便一路跟著我,不遠不近,偏偏尋死。
就如眼下,我明明一揚刀他就會身首分離,可那眸光竟對此毫不在意,只盛滿我的影。
我不禁生出一股怪異感,就彷彿死在我手上,他……並不痛苦?
這算什麼?
心中沒來由地煩躁,刀尖那頭卻綻放出笑:&ldo;真好,你願意聽。&rdo;
本在吃瓜的三姑六婆紛紛&ldo;哎喲&rdo;捂心臟,我則素來不吃這套,冷冷:&ldo;一分鐘。&rdo;
那長睫低落一瞬,旋即正色:&ldo;我對你有用。&rdo;
&ldo;你要去天慶城,我也可以去。&rdo;
天慶城在幽州,乃北境都城,揚&ldo;趙&rdo;旗。
我十分不理解,沉思半晌也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做,便對上那視線:&ldo;理由?&rdo;
他將手按在胸口:&ldo;我已經是你的人了。&rdo;
周圍頓時嘖嘖成片,還響起幾記口哨揶揄,我卻聽見自己疊霜結冰的聲音。
&ldo;不可理喻。&rdo;
刀尖一頂,那雪膚瞬間被刺破,溢位血珠猩紅。
圍觀群眾再度爆發驚叫,鐵匠鋪老闆急忙大嚷:&ldo;使不得使不得!這麼吵架是要出人命的!&rdo;
不知怎的,此時周遭分明亂鬨鬨一團,我卻生出一種恍惚,滿眼都是那順頸滴落的血。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