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注意到了楊廷和的無奈心情,不禁道:“楊公有何打算。”
楊廷和道:“還能如何,事到如今,只能致仕告老,這廟堂裡的事,再和老夫無關。只是社稷何辜、百姓何辜,哎,老夫心裡總是放不下。”
李東陽卻是道:“是該要放下了,若是不放下,則是血流成河,這又是何必?其實從大明門那日的事發生之後,你我就已經輸了,願賭服輸。”
第九百八十三章:楚王攝政
輸……
楊廷和有些不甘,他總是覺得,在這個關頭,自己該要做什麼?
他是大明中樞,是內閣大學士,內閣二字,是何等的光鮮,這個從皇帝秘書漸漸成長而成的機構,在經歷了百年的滄海桑田,早已成了整個大明朝的中心,而大學士,更是貴不可言。
怎麼能輸,家國社稷,難道能棄之不顧嗎?
楊廷和臉色猶豫不定。
而他的一切情緒,都被李東陽看在眼裡,李東陽表情凝重,道:“楊公還看不開嗎?現在大明朝已經到了午累卵的地步,若是楊公仍然不肯干休,可曾想過,到時候會有多少人頭落地?不要讓別人再抱有希望了,這樣做只會流更多的血,會死更多的人,與其如此,不如回到田間,遠離廟堂,採菊東籬之下,頤養天年。老夫已經想好了,辭呈明日就遞上,無論朝廷準不準,也要掛冠而去,大明朝,已經不是我們的大明朝,這是奈何?”
他長身而起,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將眼睛微微閉上,嘴唇顫抖,楊廷和不肯放手,他何嘗又捨得放,可是正如他所說,不要再給別人希望,若是因為他和楊廷和的鼓動,讓人出希望,到了那時,以柳乘風的手段,定是不知要染紅多少條河流,急流勇退,既是鮑自己,也是鮑別人。
“老夫有些乏了,今日先告假,至於楊公有什麼打算,老夫亦不好多言,只是希望楊公能以蒼為念,以社稷為重。”
楊廷和不肯罷休的道:“是誰不肯以蒼為念,不肯以社稷為重?是那柳乘風,是那篡權的楚王!”
“可是鬧下去呢?”李東陽不得不駐足,道:“鬧下去會如何?鬧下去之後,各地以為京師之中有足夠多的反柳勢力。就會有人鋌而走險,就會有人動叛亂,到了那時,就是叛亂和平叛,這要死多少人?又要流多少血,你我固然死不足惜,可是為此而塗炭靈,就算是天下重新到了姓朱的手上≈能如何?到了那時,已是滿目瘡痍,盛世不再,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地,這就是楊公所期望的嗎?老夫還是那句話』要給人希望,不要助長更多人的野心,一切到了這裡,就已經結束了。”
李東陽說罷,拂袖而去。
他固然心痛,可是他是理智的,他詭計多端,最終還是決心用最直接的辦法給這個朝廷出最後一點的力。
他出了內閣,陽光讓他有些頭暈眼花。留下了孤獨的背影,漸行漸遠。
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從這裡走出來,十幾年如一日,他始終的準時在這裡出現,可是今日,背對著身後的青磚白瓦,背對著那熟悉的案牘筆架,李東陽走的很堅決,他沒有回頭。儘管身體微顫〔沒有逗留。
楊廷和則是呆呆的坐在值房,一動不動。
此時的他想了太多太多。他有抱負,甚至他有治國的理念,他有讓人青眼相看的資歷,天下讀書人該有的,他都有,別人沒有的,也都幸運的集合在他的身上。
可是現在,他卻感覺有些冷,那個從前謀國的閣臣不見了,那個堅決果斷的中樞似乎也不見了蹤影,現在的他只是一個老人,垂垂老矣。
他嘆了口氣,濁氣出來,讓他的心反而有些絞痛,李東陽的話固然是不錯,可是他的心,似乎總是邁不過這個坎,他從不認輸,也從不服輸,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