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湘勇拖槍曳刀,都是一副哭喪面孔。
“背時貨,沒得飯吃麼!”李臣典在馬上扭過半拉臉來,一字眉麻花般擰擰著:“虧到是這匹花馬,若是老子騎我那大白馬,你們還不都得歸位,快著些!”
“哼,該,那白馬在壠口讓長毛炸死了,這炸彈咋不再大些兒,該!”劉千總狠狠瞪了花馬**一眼,惡狠狠地詛咒著。
不怪他不悅,第一個衝進壠口的本來是他劉千總,可奏摺報功,論功行賞,頭功卻給了這位頂頭上司李軍門,自己才混頓酒飯,這些日子滿大街抓女人,姿色好些的都進了這軍門的帳房,自己做好做歹,才得了個快奔四十的黃臉婆娘。
“老家屋裡便一個黃臉婆娘,這倒好,當兵吃糧,臨了又混一個,還見天要死覓活,XX的,官大,官大了不起麼,搶女人,搶女人,早晚你這一百多斤,要交待到女人身上。”
“女人!哈哈。”
李臣典忽地一聲喝,把劉千總和湘勇們都驚得抬起頭來。
百步開外的巷口,一個穿著男裝的年輕女子,柔柔的長髮在晨風中飄逸著。
看見這許多人馬,那女子彷彿嚇了一跳,轉身便往深巷裡跑。
“兄弟們追,看那人一腦殼長頭髮,必是長毛餘孽無疑,不能放跑了喲!”
“混帳話,你家老孃也一腦殼長頭髮,也是長毛一黨不成!”劉千總和眾湘勇心裡咒罵,口上腳下,卻一點兒也不敢放閒:“追啊,莫教長毛賊跑了喲!”
幾條小巷的交匯處,十幾丈見方的空地,白粉壁,青瓦頭,一抹高高的女牆,把空地圍攏了半圈。
那女子大約是奔得累了,背倚著女牆,轉過臉來,晶亮的眼眸,在風影髮梢際閃爍著。
“該死的女子,跑得還蠻快,”陳千總吁了一口氣:“小的們,給我……”
“慢來!”李臣典結環眼一眯縫,喝住了眾人:“老子自己來。”
那女子面板白白的,腰肢細細的,看上去彷彿弱不禁風一般。
但她的膽子似乎倒不小,星星般晶瑩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緊盯著越逼越近的花馬,和馬上那大紅袍一字眉結環眼的壯漢。
此刻這壯漢的一字眉早已飛作了章草,結環眼也已細成兩條縫隙,兩隻手掀著身上大紅袍,彷彿在攪動著一盆血水:
“妹子莫怕,‘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老子不要你腦殼也不要你頭髮,老子只要你……”
那女子忽地笑了,彷彿那撩動長髮的溫柔的晨風:
“新老兄弟聽我歌,我歌就必活不多;心有十條親天父,不容天堂容妖魔……”
李臣典、陳千總、一干湘勇,都被這銀鈴般的歌聲撩撥得如痴如醉,就連李臣典**那匹花馬,也彷彿陶醉地蹣跚舞蹈起來。
“不對啊軍門,那個是長毛的歌子!”
一個湘勇如夢初醒,脫口高呼起來。
李臣典惡狠狠地拍一記花馬腦門:
“莫管這些,來人,給老子綁了帶回去過堂!”
眾人發一聲喊,便待上前。
女子柔柔的長髮飄逸著,臉上兀自帶著笑,彷彿那撩動長髮的溫柔的晨風。
“轟!”
驚天動地的一聲響,在眾人耳輪間炸開。
“洋炮!”
陳千總驚呼一聲,雙手抱頭,就勢滾倒在地。
一陣掀天的氣浪把他震出五六步遠,半晌,才失魂落魄地爬起身來。
女牆已被炸飛了一角,大花馬,李軍門,牆邊唱歌的女子,都已不見了蹤影,只有幾縷紅布,幾莖長髮,掛在瓦梢樹角,在晨風中不住飛舞著。
湘勇們紛紛爬起來,面面相覷地發著呆。
“快去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