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鬥勇卻是微妙得如走平衡木。時而慷慨陳詞,時而針鋒相對,時而暗藏機鋒,時而把酒言歡……其實大部分時間裡都是很平和地話著文學經典旅遊勝地甚至美食佳餚這類無足輕重的話題,但大開大合的變化正是最難反應的一個部分。多年的歷練加上天生對人心思的敏感,林惜南總是能很精確地捕捉到說話者的情緒和著力點,完整地將資訊傳達給主席——不只是字面的資訊,還包括語意裡暗含的意思。
一個半小時的宴席結束,她走出禮堂時幾近虛脫,神經經過這段時間時緊時鬆的折騰,隨時都有斷絃的可能。慕佑笙微笑著遞上清茶,提議道:“不如留在外交部吧,主席剛剛還提到了,這個譯員很好。”林惜南慢慢地吞下茶水,仔細地想了想,還是搖頭:“我想和家人在一起,自由著更好。”“家人?也對,這樣的男人這樣的女兒確實讓人放不下。”慕佑笙失笑,笑容卻有些失落。
林惜南沒心思追究他的情傷,正疑惑著他話裡那兩個人,幾步之外的休息室裡便有已經熟悉得吃飯喝水一樣的童聲傳來:“媽媽!”林心雨小朋友興奮的身影立時從裡面冒了出來,一下子便衝到她面前抱住了她雙腿,仰起的小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媽媽,你可真好看。”慕佑笙笑著解釋:“休息室裡有錄影,整個宴席都被拍攝著。”
林惜南被她直白的表揚弄得面上發熱,蹲下去抱起小雨,看著慕佑笙說:“小雨,叫慕叔叔沒?”林心雨小朋友睜著又大又亮的眼睛,乖乖巧巧地直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慕叔叔給我吃巧克力咯!味道有些苦,但比糖好吃誒。不過,要是沒有那個大壞蛋就perfect了。”慕佑笙被她那個英文單詞逗得笑起來,林惜南也忍俊不禁。不過……大壞蛋?是了,除了他還有誰能帶小雨到這裡來。一抬頭,站在休息室門口笑得春暖花開的不就是他麼?
“一起去吃飯吧,翻譯室的都去了。可以帶家屬的。”慕佑笙大概是瞅著這場景像極了一家三口吧,後面又補充了那一句。
林惜南正想拒絕,蕭文翰便已先一步開口:“謝謝,不必了,我媽準備了一桌年夜飯,就等著惜南迴去呢。惜南也答應我了是不是?”
這才想起臨行前的那個小插曲,林惜南頓時有些氣悶。但在慕佑笙面前,什麼也不能說,乾脆模稜兩可地點頭稱是。後來都有些心不在焉,回程事務一概交到了他手上,連怎麼吃的便餐都沒印象了。
林心雨小朋友一個上午跑了幾千公里,上飛機吃了東西就開睡,蕭文翰坐在林惜南和小雨中間,又不肯換座,很自然地就承擔了照顧小雨的責任。林惜南看著他低頭為小雨擦拭嘴角的奶油的含笑模樣,忽然間就恍惚了,下午的陽光稍嫌熾烈,照得她心口生疼。
他回頭回得突然,她來不及收回目光,被他逮個正著。一剎那間,他眼裡確實是有驚喜閃過,就像是看到劃破暗夜的星芒。大約是她的哀傷滲透了身體,從眼裡溢位來了吧,他的眼神也漸漸平靜漸漸失落下去。見他坐正撤回目光,她也終於解脫般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打算給自己一個小小的休憩。
腦子裡紛紛繁繁的一片,迷迷糊糊的,可總也睡不著,耳邊不斷有聲音傳入,嗡嗡的,沒有絲毫意義,或者說,她沒有聽出其中的意思。不知為何又進入了水中央的夢境,而且還是在意識尚存的時候。明明知道睜開眼就能擺脫絕望和孤獨,卻總也使不出那掀掀眼皮的力氣。最後,她是被蕭文翰搖醒的,滿身冷汗,如同剛從水裡打撈上來的溺水者。呵呵,溺水者,可不是嗎?
許久許久才回過神來,抬眼看見傾身看著她的蕭文翰。他的眼裡是濃濃的關切和心疼,沒有嘲諷,沒有冷漠,沒有居高臨下,一如分開前那個喜歡格子襯衣喜歡條紋線衫的大男生。可惜,她皮囊老化了,記憶力卻不見消退,到底還是記下了他穿著阿瑪尼西裝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