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敵人的數量和質量估計有誤,沈慄苦笑。他們哪來這麼多好手?
心念電轉,腦中一時千頭萬緒。
那百戶急道:“大人,怎麼辦,衝不出去了!”
“那邊的路數像是湘州的。”飛白湊過來急道:“大人不該教侍衛們回去!”
飛白是真急了,若教沈慄折在這裡……
他家裡是世僕,對沈家堪稱忠心耿耿。當初沈淳教他接替竹衣伺候沈慄,全家人都歡天喜地。沈慄待屬下又和善公正,正是難得的好主家。飛白都不想如竹衣一般過些年由主家安排前程,他就想伺候沈慄到老。但凡沈慄有個閃失,比教飛白自己死上個七八次還要難受。
危急關頭,沈慄一樣心生恐懼,指尖藏在袖子裡微微顫抖。
強自鎮定,沈慄深吸一口氣,也不理那百戶,只向飛白道:“你能不能衝出去?”
飛白兩眼通紅:“小人護不住少爺……”
“沒有我帶累,”沈慄撕下衣襟,割破手腕,一邊用手指蘸血疾書,一邊問道:“只你一個,能不能衝出去?”
飛白跳腳道:“少爺說什麼話!小人怎能拋下您!”
“你不要急,聽我說。”沈慄快速道:“對方——大約是尤行志,他們要殺我且不必這樣麻煩,機會多著呢,所以我大約不會死。但必須有人逃出去送信,你方才說對方是湘州來的?”
飛白驚惶道:“小人練武的時候被師傅們指點過,那是湘王府侍衛的路數。他們的衣裳……”
“所以,這訊息一定得教皇上和應大人知道,齡州有湘州叛逆活動,緇衣衛千戶所必須徹查。還得教人知道我沈慄不是叛逆同黨。必須有人衝出去!”沈慄目視飛白道:“你做的到的,飛白?”
“少爺。”飛白喃喃道。
“既使我今日要死,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死!”沈慄深意道:“沒人出去,就沒人能向世人解釋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死人是不會說話的,只能任由旁人猜測誹謗,甚至會因此牽連無辜。你要為為侯府想想,飛白!”
飛白抖了抖嘴唇。
沈慄不再多話,將血書與應如是的私印塞到飛白懷中:“出去後要替我辯白,也要記得告訴世人這些浴血拼殺的兄弟們有多英勇。”
那百戶見沈慄自顧自囑咐手下逃出去,又是感嘆沈慄冷靜果斷,到這時還記得朝廷與家族,又覺心底不是滋味,可惜自己武藝稀鬆,沒有機會逃出生天。此時聽沈慄叮囑飛白一定要為兄弟們揚名,那點嫉恨頓時瞭然無蹤。
他們原是擔了失察之責,要戴罪立功,這才匆匆追來落入陷阱。就如沈慄所說,死也就死了,沒人能為自己辯白。飛白多說一句,他們說必定就能多個身後名,不期嘉獎,起碼不算罪人,上邊多給些體恤也算惠及家眷不是?
到了生死之際,這百戶倒是想得開。反正他自己是沒本事逃出去,別人肯為他說話,那也算賺著了。
沈慄囑咐罷飛白,方轉頭對那百戶道:“原是本官輕率,才教兄弟們一同落難,本官對大家多有虧欠,若是有幸能逃過一劫,本官一定好好補償諸位。”
那百戶大笑道:“怪不著大人,所謂生死有命,我等是自願走這一遭。兄弟們,再堅持一會兒,說不定援兵就要到了。”
底下人同聲應答,竭力殺敵。
那百戶低聲道:“快走吧,再晚些,人都叫殺光了,想走也走不得。這位兄弟出去千萬別忘了給我等辯白幾句,就說我等是力竭戰死……總之不是裡通外敵便好。”
“他指定忘不了。”沈慄道,推推飛白:“快走!我書房裡還有寫好的書札,是為市舶司鋪排第二次集會擬的章程,別忘了交給於大人。”
飛白收好血書與私印,只看著沈慄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