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二十年,如今倒不必著急。
沈淳鬱郁不已。
事關家族興衰,就是要提前打算才是。比如當初的“武轉文”,自家佈局了多少年?接連兩代都在文官家中選媳婦,自己上交兵權,又養出了謙禮,前前後後三十餘年,沈家才有這等光景。
若皇上真打算將沈家推到浪尖上,現下不想,事到臨頭可來不及。
沈慄口中說著不急,心裡也難免惦記。一連多日難以成眠,眼眶都有些發青。沈淳看著不像,特意將兒子叫去書房打算好生與他談論一番以作安撫,不料沈慄拿出來厚厚一打文書。
沈淳愕然,接過仔細觀看,微覺驚訝:“軍學?”
沈慄點頭道:“兒子那日在街上遇到鬱辰兄弟,忽想起玳國公。軍中如玳國公及其府上世子等因各種原因閒置的將官可不少。這些人無法再掌兵,但論起兵法韜略、對敵經驗教之年輕將官卻是更勝一籌。就此賦閒未免可惜,不如教他們出來教學。一則可將他們的學問掏出來,二則這些人也算有個差事。”
沈淳繼續翻閱沈慄的計劃:“如國子監一般設軍學,選拔軍中優秀青年兵將入學……“
沈淳頓了頓,聲調微提:“請皇上遙領武祭酒之職,凡入學者,非經皇上審批不得結業?”
“每年能進入軍學學習的兵將並不多,皇上能看的過來。”沈慄點頭。
沈淳思量半晌,輕笑道:“你這辦學倒像個噱頭,意在削減將領的權柄啊。”
軍中大將都是由皇帝任免,而中下級軍官晉升雖也報兵部、吏部審批,但其實都是由長官提拔起來。除非功勳特別耀眼,別人遮掩不住,下級將官想往上走,首先要得到長官的青睞,才能保證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升遷的名單上。
故此軍官任免往往都受大將們的影響。久而久之,難免便要形成派系。對中下級軍官來講,皇帝太過遙遠,他們往往更崇敬主宰他們生死榮辱的長官。這顯然,這不符合皇帝的利益,也是皇帝一再忌憚在軍中頗有威望的大將的原因之一。
現下沈慄是要給皇帝一個藉口,來繞過大將們,甚至繞過戶部、兵部來直接干涉年輕軍官的任免。
皇帝遙領武祭酒,這軍學要教授什麼學問、法度、思想便由皇帝說了算。更重要的是,軍學的學生們的確仍是由將官們推舉上來,但皇帝卻能決定讓不讓學生結業。
不能結業,還談什麼升遷?
對皇帝來說,這又是一個控制將官們的好手段——若是厭惡了誰,便不教或少教誰推薦的將士結業。積年過去,便足以悄聲無息地削減這人在軍中的勢力。
沈淳感嘆:“你這篇策論一定會得皇上喜歡。”
“只是想教父親日後安全些罷了。”沈慄垂目道。
沈慄這個提議意在削減領兵大將的權柄,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作為武勳頭領的沈淳。削減權利不是好事,但對如今的沈淳和禮賢侯府來說,這恰恰是他們所需要的。權利少了,惹來的猜忌也會相應減少。
“還望皇上能瞭解咱們家的忠心。”沈慄幽幽道。
“難為你能想到這個。”沈淳嘆道。
“此策還要父親上奏才好。”沈慄道:“兒子如今是文官,不宜談及武事。”
沈淳搖頭失笑,倒也未推辭。他才復起,正是需要拿出些功業向皇帝表明忠心的時候,手中這份策論確實再好不過。沈慄想出這個主意,原本就是為了他,如今由他親自上表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誰都沒想到,沈淳復起後所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提議興辦軍學。但凡頭腦清楚的,都能想到這軍學背後的奧妙。
沈淳莫非是賦閒太久,腦筋出了毛病?他才復起,爭權奪利還嫌來不及,怎麼偏要將手中的權柄向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