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應了一聲,方坐在她對面,拿碗盛了飯,眼睛往桌上一瞥,蹙眉道:“姐姐太老實了些,廚房裡又太可惡,連湯都是素的,我還不如姐姐呢,吃的都比姐姐好。”
琳琅聽了,又是笑,又是嘆,上房的大小丫頭多仗著體面在廚房點菜,往往廚娘為了奉承上頭還會多做些,從原著中芳官吃飯就知道了,不過是個三等小丫頭,吃得卻越過了一等大丫頭的例,遂笑道:“你休怪廚房裡的,原是我叫他們按例送上來,不可逾越,常日家雞鴨魚肉吃得太膩味了些,倒是清清淡淡的香醋白菜心吃了開胃。”
鴛鴦想了想,道:“也是,太太原最愛守規矩的姐姐們!”
琳琅又是一笑,榮國府確實奢侈,一等大丫頭的份例菜已經極好了,即使是前世,她跟祖母平時吃飯也不過是一葷一素一湯一飯罷了,似果子狸、鹿肉這些野味根本吃不到,不想今日的一葷兩素一湯倒成了寒酸。
嚐了一口風醃果子狸,清香鮮美如水果,既嫩且肥,琳琅十分喜歡,不免多吃了幾口。
用完飯,兩個小丫頭過來收拾,琳琅情知小丫頭的伙食寡淡,道:“先別收了,你們吃了再叫婆子收下去。”因鴛鴦無事,遂攜著她去做針線,悉心指點了一回。
又過了幾日,雪已經化盡了,因只裙襬上繡一枝墨梅,不幾日收了針,送至元春處,可巧她正在教迎春和寶玉認字,見到琳琅便笑道:“早聽說你頗識得幾個字,寫來我瞧瞧。”
迎春驚奇地道:“琳琅姐姐竟識字?”
琳琅早聽說皇宮中的宮女,大戶人家的丫頭都不許識字,忖度再三,道:“大姑娘笑話我呢,不過因幼時學針線好繡詩詞方識得幾個字罷了。”
一旁的抱琴鳴鳳兩人聞言,早就攛掇著說道:“快寫出來給姑娘們瞧瞧!”說罷,抱琴鋪紙,鳴鳳執筆,蘸足了墨汁方遞與她。琳琅推辭不過,只得接了筆,想了想,揮毫以顏體寫下一首古風五月石榴的詩。
元春拿過紙張,觀其字形,但見結構端正,筆致圓厚,氣勢雄渾,頗有古拙之趣,深得顏體之精,其骨力遒勁竟不似閨閣女子手筆,便先讚道:“好字!”
又看那詩,卻是寫道:“楊槐撐華蓋,桃李結青子;殘紅倦歇豔,石榴吐芳菲。奇崛梅枝幹,清新柳葉眉;單瓣足陸離,雙瓣更華煒。熱情染腮暈,柔媚點嬌蕊;醉入瑪瑙瓶,紅酒溢金罍。風骨凝夏心,神韻妝秋魂;朱唇啟皓齒,靈秀瑤臺妃。”
元春唸了一遍,她本是有抱負的人,再過一年多卻將進宮待選,雖非她所願,但看到這末尾瑤臺妃三字,仍然不覺心內一動,笑道:“字好,詩也好,只是可惜了!”
迎春不解道:“怎麼就可惜了?”
元春含笑不語,低頭看著紙上的字暗暗嘆息。
迎春見狀不在意,只拿手去奪寶玉欲咬在嘴裡的筆桿,轉身又去照料探春、惜春。
琳琅倒約略有些明白元春的心思,果然到了次年二月延請教養嬤嬤,命丫頭跟著學規矩之際,四個丫頭的名單上卻沒有琳琅的名字,鴛鴦不由得暗暗納罕,私下道:“老太太舊年說得好好兒的原看重姐姐,如何反沒了姐姐?”
琳琅輕笑道:“傻丫頭,宮女子不允許識字,我識了字,自不在其中,兼之我不是家生子,父母兄弟不在此地,底細不明,這樣的丫頭宮裡是不許進的。”
鴛鴦恍然大悟,道:“倒讓我白擔心了幾個月,我不捨姐姐出去呢!”
琳琅也不願意進宮,遂岔開道:“昨兒個大奶奶查出有喜,聽說姑太太家也有訊息了?”
鴛鴦笑道:“可不是!去歲年底姑太太足月生了個哥兒,原有些難產,雖說最後母子平安,到底傷了身,竟留了病根兒,正養著,老太太擔憂得不得了,又打發人送去許多補品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