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了泉的窗戶邊,所幸並未被人發現。
我發現愛情總會叫人單純,就算你不承認,你認為那不是愛情,它依舊是。透過窗玻璃,看到屋裡、明亮的燈光下,泉正像個小女孩一樣落寞地坐在床沿上,她低著頭,任頭髮像瀑布一樣蓋住她的臉頰,看不清她露出的任何一寸臉容。她把頭深深地埋在彎起的兩隻手臂中,剛才的混亂顯得現在一切異常安寧。
女孩的肩膀輕輕地抖動著,凌亂的髮絲看似輕巧地遮蓋住了她所有的悲傷。
“她哭了。”遊慢慢地伸出手,試圖去觸控和他自己的手心同樣透明的玻璃。他觸控的那個位置,從他的視線過去,恰好就是泉的額頭。
隔著空氣,他輕輕地撫摸著她、安慰著她,可她並感覺不到。
遊心滿意足地微笑,只是那種微笑多少含著點臨別的滄桑感。他看到她,他就滿足了。因為接下去的生活再痛苦,都跟他無關了。兩分鐘後,他似乎發現了什麼,張大眼睛,指著泉床頭櫃上擺放的一盞漂亮的水晶燈:“看,那是我剛進學院的時候送給她的禮物,那時候她說她喜歡這個。可後來她說她扔掉了,原來她是騙我的!”
“那支綠色的玫瑰花,想不到她竟然會把它製成乾花!”遊說,“那是我送給她的第一件聖誕節禮物。”
“她床頭的鬧鐘,是我送的。”
“她說喜歡白色的落地燈,那盞燈就是我送給她的。”
……
“原來她一直在對我撒謊,我卻都相信了。”
他的眼裡閃動著晶瑩剔透的水珠,那些水珠泛動著希翼的火花,此時此刻,我想,他是多麼希望能留下來。
他對泉屋子裡的東西如數家珍。
這個、那個都是他曾經給她的。
她一直好好地、用心地儲存在那裡。
“是因為穆斯夜嗎,為什麼你必須要聽他的?”他的眼神在漸漸的黯淡之後變得愈加透明,他竭力讓自己的面孔更貼近玻璃,或者說,貼近心上人一點。可當他剛把嘴唇貼在玻璃上時,時間完美得錯過了他留給這人世間最後一絲想要大喊泉的名字的衝動,就把他給消失了。
“我永遠愛你,泉!”
房屋裡傳來了女孩低低的唾棄聲,在這寧謐的夜裡,似乎什麼都不曾來過。
我低頭看了看手心,看到的是他最後化成的一顆星星。
但就連那一顆星星,也消失了。
我靜悄悄地飛離了泉的窗戶。
當她在哭泣的時候,我的眼淚竟然也不由自主地滑下了眼眶。她的傷心和傳染病一樣傳到了我的眼睛裡,任我想破腦袋,我也找不出我表現得這麼悲傷的來源,是因為身臨其感還是別的難以言狀的東西。
她的痛苦千絲萬縷地連著我的神經,這點讓我無法接受也無法解釋。
就在半個多小時前,他就坐在他曾為她打造的鞦韆架上。
可現在,草地上,鞦韆架被風推動,前後輕輕搖擺著。
可在那棵樹上,“他”靜靜地躺著,紋絲不動,表情僵硬得很。
腦海中殘留著女孩低低的抽泣聲,我努力甩了甩頭,想使勁摒棄這種假象的聽覺,可它卻如影隨形。
在魔界的時候,她向穆斯發出求救的目光的那一刻,我覺得我的情緒很微妙。也許當年她就憑著這種表情虜獲男人的心,但那跟我無關。可為什麼她的這種“天真”總能恰到好處地令我的內心無比柔軟?腦海中浮現出第一次亞倫和她相見的場景,透過亞倫的眼睛,我第一次與她“對視”,她的眼神很簡單、卻很殘忍。
我以前總認為,一個故事的人的眼神呈現極端相反的內容不足為奇,但一個有故事的魔鬼除了能露出邪惡與兇殘冷酷的本性還能表示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