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切地說:“你不再為那天夜裡的事生氣了吧?我只是想看看你。我天天早晨在這裡看你,可你為什麼不來給我打針,不來看我?你跟我跳舞跳得多好啊,竹茵,我還要和你跳舞,要你做我的新娘,竹茵,我們再跳,再跳!”
方丹終於忍不住了,她用力掙脫樹白的手,兇狠地對他大吼:“你看看清楚,我是方丹,不是竹茵!”
“你……不是竹茵?竹茵不是又回來了嗎?”
“你在做夢!竹茵永遠不會回來了!”方丹跺著腳大叫。
“你騙我!我天天看見她,看見她在花園裡散步、讀書,看見她在彈琴……”樹白的眼神又恍惚起來,人也開始搖搖晃晃,似乎站立不穩,“是你,一定是你,又把她藏起來了。”
“哼,”方丹咬牙切齒地湊近樹白的臉,說,“她不要你了,把你扔下,跑了!”
“不!”樹白突然一聲大叫,“我不信,不信!你這個壞女人,你騙我,你滾,滾……
他拿起桌上的那盒巧克力,朝方丹砸去,盒子掉在地上,他又走上前去,用腳狠狠地朝盒子上踩,一邊踩一邊叫喊:“你是最壞的女人,你把竹茵害死了,你滾,快滾……”
方丹猛地一個轉身,走出房門。手足無措的阿根跟在後面,不敢抬頭看女主人的臉,他用眼角瞥到,方丹的臉頰上掛著晶瑩的淚珠。
對於怎樣處置白蕙才好,方丹頗費躊躇。
早在巴黎的時候,繼珍的信曾促使她在心裡作過一個簡捷的決定:一回家,就讓這位白小姐捲鋪蓋。
可是,回家以後,她並沒有按此行事。
最大的原因是西平沒在。繼珍直截了當地說白蕙纏住了西平,而西平對她也不一般,傭人們影影綽綽的話語幾乎可以說是作了旁證。如果真是這樣,不等西平回來,就打發掉白蕙,顯然不妥。
方丹並不是為白蕙考慮,而是為兒子著想。西平為公司的事到南京奔忙,做媽的卻在家裡攆走他的情人——就算她是情人吧——他回來後會怎樣想?方丹的母愛不允許她這麼做,而且這麼做也太缺乏風度了。
再說,明智如方丹,豈能不懂,就是把白蕙辭退,也割不斷兒子同她的聯絡。她那個聖旦女子文理學院,兒子又不是找不到。說不定由此倒會激出西平的反抗,反而把西平更快更牢固地推向白蕙。
一想到將有一個女人來和她爭奪兒子,而且將獲得兒子的心,方丹就覺得受不了。但正因為如此,不是就該把事情辦得更慎重一些嗎?
白蕙算什麼?一個小小的家庭教師罷了。幾時要她走,還不是一句話,急什麼?
說實在的,方丹挑不出白蕙什麼毛病,此次回來也沒見她有什麼異樣。她還是那樣端莊、嫻靜,待人還是那樣謙恭有禮,教書還是那樣認真盡責。
但在西平面前,她又是怎樣呢?耳聽是虛,眼見為實。方丹決定等西平回來以後,親自觀察一番。而且她有充分自信,不論這兩個年輕人的感情發展到哪一步,她都有辦法控制住局面。
這就是她在週末晚餐前對白蕙講那番話,不但挽留她繼續教珊珊,而且希望她照舊住在丁宅的真正原因。
當然事情遠非如此簡單。在方丹心底還埋藏著一個謎,一個極想予以揭曉的謎。
記得白蕙初來的那天,自己就覺得她的模樣和神情舉止彷彿象一個人,一時難以斷定。但這次樹白把自己當作王竹茵所講的那一番瘋話,加上丁文健看到白蕙後的一系列失常表現,不由得方丹不深思:為什麼三個人,三個當年見過王竹茵的人,見了白蕙都會引起一種聯想呢?這難道是偶然的嗎?
但我明明問過她,她說她母親叫吳清雲。這就怪了。難道改名換姓了?或者是我們都看花眼了?
如果確實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