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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3月2日,魯迅作了《過客》一文,劇本,像一個黑白電影,有寓言一般的品質。只有三個人物,老人、孩子和過客。我喜歡開頭的字幕,如下:

時間,或一日的黃昏。地點,或一處。人物,老翁約七十歲,白頭髮,黑長袍。女孩約十歲,紫發,烏眼珠,白地黑方格長衫。過客——約三四十歲,狀態困頓倔強,眼光陰沉,黑鬚,亂髮,黑色短衣褲皆破碎,赤足著破鞋,脅下掛一個口袋,支著等身的竹杖。

劇情簡潔得很,若不是背後的黑暗幕布裡隱藏著太多的比喻,這個劇本就顯得過於幼稚了。然而,越是簡單的東西,越是有無限的空白供我們來猜測,來填補,來暢想,來思考和懷疑。在這個黑白電影裡,主人公沒有名字,沒有出處,從一個不知道什麼地方的遙遠來到現實裡,他問路:“你可知道前面是怎麼一個所在嗎?”老翁回答:“是墳”。可是,孩子則回答:“那裡有許多許多野百合,野薔薇,我常常去玩。”

每一個年紀所看到的風景大不相同,就像老人和孩子,對於世界的發現,有著截然相反的描述。而過客是個中年男人,他經歷了滿清王朝的末日、辛亥革命、袁世凱稱帝、五四運動、軍閥大混戰、國民黨執政、共產黨萌起。世界突然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混亂裡,所以,一時間看不清前途,或者對政府規劃的前途有些懷疑、迷茫,是切實的。與其說是描述一個受傷了的過客對於前途的尋找,不如說是魯迅先生的一個自況。

1925年5月30日,魯迅致信許廣平,寫道:“你的反抗,是為了希望光明的到來罷?我想,一定是如此的。但我的反抗,卻不過是與黑暗搗亂。大約我的意見,小鬼很有幾點不大瞭然,這是年齡、經歷、環境等等不同之故,不足為奇。例如我是詛咒‘人間苦’而不嫌惡‘死’的,因為‘苦’可以設法減輕而‘死’是必然的事,……又如來信說,凡有死的同我有關的,同時我就憎恨所有與我無關的……,而我正相反,同我有關的活著,我倒不放心,死了,我就安心,這意思也在《過客》中說過,都與小鬼的不同。其實,我的意見原也一時不容易瞭然,因為其中本含有許多矛盾,教我自己說,或者是人道主義與個人主義這兩種思想的消長起伏罷。所以,我忽而愛人,忽而憎人。”

魯迅的書信集裡,男讀者中只有和李秉中討論過死亡和愛情,而女讀者中,則只有許廣平。

許廣平在讀過魯迅的書信後,很有些擔心魯迅的不怕死。又加上,她在坊間聽說了一些傳言,才馬上回信說:“自然,先生的見解比我高,所以多‘不同’,然而即使要搗亂,也還是設法多住些時好。褥子下明晃晃的鋼刀,用以克敵防身是妙的,倘用以……似乎……小鬼不樂聞了!”

許廣平在1925年6月1日的回信中,末尾的省略號裡的內容,是指魯迅的自殺。

魯迅枕下的一把短刀大約是在日本留學期間同學送他的,他一直珍藏著。及至周氏兄弟鬧了糾紛,分開來住,先是住在磚塔衚衕俞芳姐妹三人的院子裡,後來又買了西三條衚衕的宅院,有一陣子,家裡特別熱鬧,魯迅為了逗女孩子們開心,也會吹牛說自己在日本也學過武士道的功夫,大約也用那柄短刀舞過幾*操動作。在日本留學期間,學校裡有體操課的。

在《過客》裡,魯迅的確讓過客負了傷的,腳流了血,但卻並沒有給他配備合適的武器,往前走,往墳地裡走,往荊棘密佈的未來走,卻是拖著傷痛的身體。可見魯迅果真像過去致李秉中的信中所說的:“我常想自殺,也想殺人,但卻沒有勇氣。”

對於死,沒有勇氣。所以說,只好發一通議論,這在和許廣平的通訊中也不止一次地提到。

自然,那一柄刀並不是用來自殺的。

魯迅在收到信的當天就回了信,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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