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內的鍋碗飄盆闢哩啪啦地敲撞,似乎想藉此消弭她的火藥味。
袁克殊低頭暗笑,隨手翻開相本的下一頁。
“這--這是……?”他的眼珠子驀地睜圓。
萬分駭異的質詢聲溢滿了客廳,彷佛他瞧見靈異照片似的。
“四季豆!四季豆!妳過來一下!”他連下十二遛金牌召喚。
又怎麼了?她餘氣未消,卻又被袁克殊急切的口吻引出一丁點好奇。
從相識到現在,黑桃哥一直穩穩當當的,行事從容老道,好象從沒聽過他如同現在這樣的迫切。
難道真讓他挖掘到詭異相片?
一探究竟的新奇感戰勝怒焰,她忍不住晃進客廳。
“你又發掘到什麼醜聞--”當繞珍瞥見他手中的照片,氣息幾乎閉塞。
天!
“這……這張照片……”他的口氣極端不穩。“是……誰?”
“還我!”她兇巴巴地衝殺過去。
“是妳?真的是妳?”袁克殊由她的態度獲得證實。“怪怪!妳……妳怎會裝扮成這副德行?我第一眼還認不出來……”
太--太可笑了!哈哈哈……
龐大的身軀頹坐在地毯上,放肆地笑得東倒西歪,連眼淚也擠了出來。
泛黃的相片攝進一名年輕小女孩的上半身,俏鼻頭、圓眼睛,還缺了兩顆大門牙,年紀約略十歲出頭,相當精靈可愛。
問題出在她的造型。
拍攝背景看得出來是一座靈堂,案上高懸著亡者遺照,情境肅穆。小繞珍頂著一頭長過照片下緣的烏髮,穿戴著“孝女白琴”的超小型孝服。
第一張照片,她趴跪在靈桌底下,手執麥克風哭得死去活來。
第二張留像則是大特寫,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之餘,猶能背對喪者家屬、對照相機扮鬼臉。
第三張,她收幹了涕泗,準備收工領紅包。
第四張--亦即他手中的那一張--就是工作完成的留念照,她仍然眼紅、鼻子紅,卻綻出功德圓滿的快意甜笑,左手還擺出v字型的勝利標誌。
“天!孝--孝女白琴--我--我簡直無法想象--”他笑得躺在地上打滾,連氣也喘不過來,隨時有命喪於此的危險。
“還給我啦!還給我!”她老羞成怒,蹦到他背上,拚命也要搶回童年的留影。
可惡的爹孃大人!他們明明保證過已經把這組照片扔掉了,為何還會出現在舊相本內?
“等--等一下--”即使暢笑得渾身乏力,袁克殊要制伏她依然綽綽有餘。“告訴我--那回他們出了--多少紅包才請動妳?”
“才不是你想的那樣。”繞珍竭力扭轉自己在他心中的蹩腳形象。生平唯一一次的“出勤”,居然為她帶來如此劇烈的羞辱,她簡直無顏以對江東父老。“那一次是因為逝去的先生年紀還輕,僱用成年的孝女來哭場會顯得太矯情,所以喪家才要求我爸找一位年輕的小女孩。”
“於是,妳--妳就雀屏中選了?”噢,不行,他真的按捺不住了!
“你要是再敢笑出來,當心我揍你!”她氣急敗壞地嚷嚷,也沒考慮到人家佔了優勢。
“我老爸也沒錯呀!自個家裡能賺的錢,幹嘛讓別家的小女孩掙走?”
“沒--沒錯,哈哈哈--”另一波轟天裂地的狂笑取代了他的說話能力。
繞珍巴望自己有勇氣拿起兇器狠戳他九九八十一刀。
“起來!”她狠命推打癱軟在她上方的軀體。
袁克殊已經接近掛掉的程度!
不得了!他著實想不起來自己上回像今晚一樣爆笑是公元幾年的大事。
孝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