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時候,焦芳都自稱自己是老夫,很有幾分倚老賣老的意思,這意思是說,你們都是後生晚輩。不過今日卻是出奇地用了個我字,這難得的謙遜內閣其餘人一時沒有回過味,不過李東陽卻是聽出來了,他的目光掠過一絲狐疑,用心地看了焦芳一眼。
張彩和焦芳最親近,所以也格外的聽話,立即拋下了手頭的事,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楊廷和就不同了,他慢悠悠地給手頭的一份奏書擬好了票,才漫不經心地擱了筆,臉上雖然帶著笑意,不過這笑容未免有些生疏。
焦芳將三人的動作舉止都盡收眼底,卻只當作沒有瞧見,隨即含笑道:“諸公,昨天劉瑾劉公公與我商量了一些事,劉公公如今坐掌宮中,深得陛下信賴,而皇上呢,也頗有幾分革新氣象的意思,新君上任三把火嘛,劉公公的意思是,現在大明雖然承平,可是仍舊有許多的頑疾,積重難返啊。當今天子聖明,如今已經親政,所以很想有一番的作為,因此劉公公透露,皇上有革新變法的意思。”
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李東陽臉色仍是不溫不火,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不過焦芳的一席話,以李東陽的精明又怎麼會聽不出來?什麼皇上要奮發圖強,要有所作為,這分明是劉瑾想要有所作為,所謂的革新變法,其實就是奪權的把戲而已,這種事早就不新鮮了。
只是李東陽卻已知道,自劉健返鄉,這朝局已經大不相同,說得難聽些,天下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幾個老骨頭說了算的了,現在站出來很不理智,他選擇了沉默,沉默並非是因為軟弱,而是沉默能掩飾自己,在沉默中尋找一個最恰當的時機。
張彩一聽到皇上和劉瑾,頓時便精神一振,道:“焦公開了口,有些不該說的話,我也非要說幾句不可了,方才焦公說現在朝廷時弊積重難返,我的感觸是最深的,現在京師裡頭各種壞風氣都有,各部呢怠慢的多,做事的人少,百官們一個個不肯各司其職,有的只知打秋風,還有的自己的事做不好卻偏偏要多管閒事,哎,這股歪風若是不剎住可怎麼得了?陛下現在有意變法,我是極力贊同的,諸公啊……”張彩接著很是唏噓感慨的對李東陽和楊廷和道:“劉公公身在內廷,卻也這般為社稷操心竭力,我等身為閣臣怎麼能無動於衷呢?有錯就要改嘛,抱守殘缺可不是為臣之道。”
這話說的真令人有些噁心,既是表明了他對皇上和劉公公無條件支援的態度,同時話裡頭也在暗暗諷刺朝中有一股歪風,這歪風是誰鬧出來的?張彩沒有明說,可是意思卻很明顯了,當然是前任們鬧出來的,這分明是給李東陽說的,是說李東陽這些人從前尸位素餐。
李東陽的臉色抽搐了一下,隨即只是無奈地笑了笑。
楊廷和也笑了起來,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朝中有時弊這是對的,可要說有什麼頑疾,以至於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卻未免危言聳聽了。而且變法之事事關重大,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治大國如烹小鮮嘛,操之過急沒有益處。”
所謂的從長計議就是束之高閣,楊廷和又不是傻子,劉瑾這些人想弄什麼,他豈會不明白?李東陽不肯站出來反對,他卻一點都不怕得罪劉瑾,劉瑾,他又不是沒有得罪過,誰怕誰來?
焦芳眼角瞥了楊廷和一眼,露出了一絲不經意的冷笑,隨即正色道:“有了錯不能捂著,依我看,該改的還是要改,昨天劉公公把皇上的意思給我大致說了一下,許多事都很針對時弊,都是極好的用心,楊大人,咱們做臣子的,總得按著皇上的本心去做事對不對?況且皇上欲大展手腳,我們這些閣臣怎麼能反對,新政的章程,老夫琢磨了一夜,倒是擬出了一些,不過許多想法並不周全,多半會讓人貽笑,可是我也不用遮這醜,索性拿出來給諸公看看,楊大人也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