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沉默與他對了一眼,心跳卻亂了幾分——這身體,還是對他有些反應的。骨肉相連,即使這身體的靈魂早就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只是一個眼神,卻依舊讓她忍不住發抖。
“小越,今年九歲了吧?”越佔德道。
碧城低了眉頭不說話,小心地斂去眼裡的光芒。她已經快有一年沒有開口,一來是避免言多必失,二來也是因為在這越府之中,罕少有人會真正與她說上一句半句話,只是今天的狀況似乎與往常並不相同……
越佔德顯然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他自顧自道:“小越,你在府中九年了,為父知道你一直不是很開心。如今有個可以保你溫飽,許你無限前途,讓你光宗耀祖的機會,你可願意去?”
光宗耀祖?
碧城悄悄抬了一眼,眼裡卻閃過一絲嘲諷。這便宜爹爹說這話的時候語調倒是慈愛得很的,甚至他眼裡原本露骨的排斥也被壓抑到了眼眸深處。只可惜她不是小越,她甚至不是九歲的孩童,她第一次見到這位“父親”的時候正被吊在房樑上餓得前胸貼後背。而這個便宜爹爹的慈愛,是送了狠狠一鞭子。
“小越,你聽得懂為父的話麼?”
碧城沉默。
越佔德終於皺了眉頭。他遲疑片刻,終於從案臺上站了起來走到那一團小小的身影旁邊,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乾咳幾聲道:“小越,你知道嗎,你萱姐姐自小身體就不好,在家嬌氣得很,爹爹知道你自小便能照顧自己得很好,你比萱兒強了許多,爹爹……很高興。”
碧城瞧著地上那一團陰影,沒有反抗。
越佔德摸著她小小的腦袋,嘴角漸漸咧開了弧度。他道:“小越是爹爹的好女兒,萱兒太刁蠻,爹爹把她的名字搶了,送小越好不好?”
他的聲音諄諄善誘,語調越發柔和:“從今日起,小越就叫越萱了,知道嗎?”
碧城任由越佔德的手在自己的腦袋上磨蹭,等他終於收了手,她才仰起頭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越萱是越府二小姐,越佔德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掌上明珠。也是她這具身體同父異母的姐姐。這樣看來,是有什麼事情想讓她去當個替罪羊麼?
“小越……”
越佔德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忽如其來的“砰”的一聲打斷。幾乎是同時,書房的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踹了開來——一抹紅豔豔的雲錦在門口閃了閃,緊隨其後的是一個氣急敗壞的女童音在書房裡尖銳地響徹——
“爹爹!你為什麼要送這個賤婢去朝鳳樂府!她有什麼資格去!她明明是個賤婢——”
話音未落,倒凌厲的鞭子便直直地朝碧城抽了過去——
風風火火來者何人?
自然是便宜姐姐,越萱。
碧城早有防備,早在房門被踹開之初便悄悄站到了越佔德身後,越萱一鞭子抽來的一瞬間她稍稍一閃身,便躲在了便宜爹爹身後。
“萱兒!”越佔德罕見地對越萱嚴肅了口吻。
“爹爹!!”越萱幾鞭都落空,兇惡的嗓音中也夾帶了哭腔。
“不得胡鬧!”
“憑什麼這個賤婢可以去我卻不能!我要去我就要去!我長大以後要當娘娘的——爹爹——”
“你……胡鬧!”
“我就要去朝鳳樂府!!”
這可真是一場好戲了。碧城樂得逍遙,不著痕跡地退到了案臺邊上涼颼颼看著著親情感天動地的父女爭得面紅耳赤,她甚至還有閒心掃了一眼越佔德的案臺。
案臺上放著一封書柬,她不過粗粗看了一眼,卻在看清那文書落款的時候愣了愣——
居然是……朝鳳樂府?
這朝鳳樂府是宮中樂府設在宮外的舞樂司,與宮中樂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