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坐過了站。
公寓空蕩蕩的。王淨去了法蘭克福。
我忘了消毒我右手傷口。大衣脫了,把暖氣開到最強,就那麼睡了。
就算失戀一百次,就算當事人以為那就是世界末日,地球也不會因此停止自轉,仍然會繞著太陽公轉,日落月升也依舊照常。
所以我的作息及日常生活的一切還是照常。
手背的傷口腫了起來,還有化膿的跡象。用得過力會痛,讓我齜牙咧嘴。
我連抹藥都懶。
地鐵上還是人疊人。情人的日子沒什麼不一樣,沒有我想像的喜氣洋洋。
我直接到了琴室。昨天老彈不好的練習曲,今天我彈得激昂澎湃又轟轟烈烈的。可是右手一用力就痛,原該是一連串撕裂了鼓動的心的吶喊,走調成嘎嘎的嗚咽。
“好了!”一雙大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愕然抬頭,接觸到一雙顰蹙的眉眼。
舒馬茲楊在我練習時進來。我沒注意。
他立刻發現我手背的傷口,蹙緊的眉頭反而拉平。
“你沒有好好處理傷口?”沒有一個學琴的人會這樣躇蹋自己的手。
他沒有道歉。
我縮回手。如果他良心發現跟我道歉,我想我或許會接受。
但也沒有。他只是走出去,又走進來,手上拿了一個醫藥箱,一句話也不吭,坐到我身邊,抓起我的手細細省察著。
那麼近,我又聞到他身上的淡古龍水香味。
“還好,傷口不深,只是些皮外傷。”說得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不禁瞪著他,瞪得很用力。
他幫我把傷口處理乾淨,消炎、上藥,包紮了起來。
我靜靜看著。這算什麼?懺悔嗎?
“舒馬茲楊先生,”終於,我開口,“你認為我的資質如何?請你老實說。”
我要一句老實話。倘若他認為我不堪造就,礙著曼因坦教授收我而不甘不願的,再跟著他學習也沒意思。
舒馬茲楊抬頭,說:“傷口記著別碰水。還有,最好去找個醫生——”
“舒馬茲楊先生,”我打斷他,“請你老實告訴我。你並不情願,可你為什麼要收我?”
他凝著沒動,把我看了有十秒鐘。說:“因為我欠曼因坦教授一個人情。”
我吸口氣。“那麼你、你認為我——”
換他打斷我的話。“我既然收你,就會負責到底。但如果你想離開,儘管請便。”
“可是你——”可是他到底不甘願,我心裡也有疙瘩。
他不理會我。說:“曼因坦教授不是會隨便收學生的人。老要別人肯定,不如自己先肯定自己。”
我不需要他的心理建設。僵著臉,別開頭。
舒馬茲楊單手彈了幾個音。我認出來,是作品編號十E大調練習曲開頭的幾個音。
“別隻把它當僵硬的練習曲,石頭也有石頭的靈魂。等你把蕭邦作品編號十和二十五的練習曲都彈通了,我們再談。”
我忍不住。“你知道我有什麼感覺嗎?我覺得像一個大人如小孩重新學走路。”
“基礎穩一點,沒什麼不好。”舒馬茲楊無動於衷。
“音樂這回事,不是勤勞就能補拙——”
“那你還努力做什麼?”舒馬茲楊毫不溫情的潑我一盆大冷水。“技巧是必須的。你老老實實的練習就是。”
“你不相信‘才華’這種事?”
“才華!”他冷哼一聲。
他的反應讓我意外。多少人把他捧上了天,欽羨他的才華——然後我想到樂評家說的“江郎才盡”。
“你上回彈的那首曲子——”舒馬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