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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豹房大殿,秦堪的目光一如平常般清冷,平靜,完全看不出剛剛哭過一場的樣子。
一直守侯在門外的張永急步迎上前,擠出笑容領著秦堪朝宮門走去。
“張公公,陛下昏迷期間,煩請你命太醫悉心救治,宦官宮女們盡心侍侯,勿使慢怠。”秦堪平靜地道。
張永泣道:“陛下是雜家的天,雜家怎敢不悉心照拂。”
秦堪仰頭看天,撥出一口濁氣,眼眶又有些發紅了:“在最燦爛的時候黯然消寂,相忘於江湖不如相忘於廟堂,這樣也好,十四年來,他幹出的任何事情總能令世人目瞪口呆,這一樁大概是他驚世駭俗的最後一樁了……”
二人已走到豹房殿外一片幽幽蔥蔥的樹蔭小道上,張永見左右無人,忽然朝秦堪撲通跪下,泣道:“秦公爺,陛下若駕崩,我等閹人大禍臨頭,求公爺救我!”
秦堪一怔,黯然長嘆。
“張公公,時局紛亂,天威難測,連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們且耐心等等吧。”
“託公爺的四夫人巧施妙手,給陛下延命十日,初時雜家還覺得十日之期大有可為,於是遍索北直隸名醫入京,但是眼下日子一天天過去,陛下卻仍舊昏迷不醒,雜家這心裡越來越絕望,公爺啊,咱們怕是沒生路了,待新君登基,賞新罰故,天下之大何處才有我等立足之地?公爺,正所謂唇亡齒寒,雜家的性命固然危險,公爺您……怕是也好不到哪裡去,求公爺想想法子,再救我一次。”張永說著說著,竟止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
秦堪抿緊的嘴唇,眼中卻飛快閃過一絲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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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昏迷第八日,各地藩王蠢蠢欲動的壞訊息接二連三傳到京師。
內閣,司禮監,都察院三方於文華殿召見太醫院院判劉文泰,正式詢問朱厚照病情,面對滿殿重臣的連聲質問,劉文泰神情黯然,流著淚默默搖頭。
眾臣終於心若死灰。
文華殿陷入可怕的沉默,足足小半個時辰沒人說一句話。
每個人的眼角都在微微抽搐,每個人都在心中默默決斷,決斷一件小則影響一人榮辱,大則影響國運氣數的大事。
久久沉默之後,殿內忽然一聲清脆而突兀的炸響,內閣首輔楊廷和摔碎了一隻茶盞兒,眾人愕然望去,卻見楊廷和老淚縱橫,身軀劇顫,失去血色的唇縫裡硬邦邦地迸出一句話。
“國不可一日無君,大亂即至,不能等了!召在京四品以上官員及京中各勳貴齊赴太廟,祭拜列祖列宗……”楊廷和的身軀抖動得愈發厲害,眼睛一閉,兩行渾濁的老淚順腮而下,語氣卻無比的堅定,決然。
“……議定即位新君人選!”
楊廷和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完這句話後便不由自主地癱坐在椅子上,額頭和臉上全是水,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殿內一片沉寂,所有人表情怔忪,好像還在花費時間消化這個震驚的訊息,足足半柱香沒人說話。
哐當再次巨響,都察院右都御史杜宏忽然從椅子上順勢滑到地上,仰天大哭:“陛下啊——”
彷彿點燃了火藥桶的引線似的,滿殿頓時炸了鍋,無數悲泣嚎啕聲此起彼伏,殿內一個個手握大權的重臣們全部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群失孤的孩子般大哭起來。
“諸位,肅靜……肅靜!”楊廷和一邊哭一邊重重拍著桌案,淚眼環視殿內眾臣,哽咽道:“國不可無君,我等絕非逆臣,但只為大明社稷故,不得不迎立新君,以保社稷安穩,以定天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