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嘴巴張得老大老大,輪番啃咬著母鯉魚肚子上的紅色蔭道口。
母鯉魚那粉紅色的蔭道口,漸漸被一條條公魚咬得腫脹起來,凸現而變大的蔭道口,緩緩流出一股一股穀子般金黃的籽粒。陷入情愛中的母鯉魚暈乎乎像醉酒一樣,斜歪著身子,舒服地在淺水裡打著旋兒,撒下的魚籽像岸上的農民播種那麼均勻。
在那失魂落魄富有搏殺意味的情場上,公鯉魚都是以它的斤兩輕重和身個子大小,來決定它有沒有資格享受這場豔福的。那些僅有上斤重的小公魚,被身個子大的情敵們接連幾口咬過去,害怕得再也不敢靠近母鯉魚誘惑力十足的胖身子,便顯示出一副失戀而又無奈的沮喪樣子,像局外人觀賞一場有趣的遊戲那樣,懶洋洋地尾隨在魚群的後邊。它們渾身有力,卻無法朝著母鯉魚身上發洩雄性的瘋狂,突然憋悶得煩躁起來,難受起來,只好在母鯉魚撒下籽粒的清新湖水裡狂怒地橫衝直撞,忘情地噴射出一股一股白色的Jing液。隨著輕輕湖波的盪漾,那白色的Jing液漸漸在湖水裡散開,和母鯉魚撒下的金黃籽粒完整地融洽在一起。
偶爾有幾條失意的公鯉魚,失戀的痛苦簡直讓它們忘記了生死,像一輛一輛失控的車,從陡坡上衝撞下來,煞不住身子,由淺水裡一頭衝出水面,躍到潮溼的陸地上。出水的公魚啪啪敲打幾下潮溼的湖地,砸倒水邊幾片鮮嫩的湖草,然後帶著一身細細的泥巴,疲憊地重新又回到新鮮的水草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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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十三(2)
鯉魚咬完籽,準確地說半月的日子,如果天氣反常忽冷乍暖,或許要拖延一些時日。湖邊溫度適宜的淺水地和水草地裡,便會出現密密麻麻、身子像針線那麼細小、兩隻眼睛如黑芝麻粒似的鯉魚苗苗。
春天大雨過後,鯉魚集中咬籽的繁殖季節,是一代一代微山湖漁人,改變貧窮命運的最佳時刻。昨天還是一個囊中羞澀、缺少隔夜糧的窮漢,一旦天賜良機,時來運轉碰上大面積的鯉魚咬籽,肉山酒海般暴富的日子,霎時會像五彩祥雲一樣降臨到面前。
在周川強有力的控制之下,那條六尺的小船,輕飄飄的像水面上飛動著一隻蜻蜓。他手裡的漁叉,閃電樣嗖地飛出去,隨時就把鯉魚撅進船艙,那速度之快僅有眨巴眼的工夫,像岸上的農人們,從面前的土堆上用鐵鍁裝車那麼容易。
大約有吃一頓飯的空間,周川腳下那條六尺小船的艙裡,堆滿了帶著叉眼、流著鮮血叭嘰叭嘰咂巴著腮花的大鯉魚。一會兒過載讓小船擱淺了,他只好跳到水草地裡,嘩嘩趟著剛剛沒過腳脖子的湖水,追逐著那些笨重的、幹搖晃身子而無法逃脫的母鯉魚。
水草地裡那大片大片的魚群,從周川漁叉下倖免於難僥倖逃跑的咬籽鯉魚那裡,意識到了自己面臨的危險。如果再繼續纏綿綿地咬籽,它們將會遭受到滅頂的災難!它們雖然貪戀漲潮的新水,和便於繁殖的草地,雖然心不情願,但為了顧全生命,還是以最快的速度,紛紛退回到波浪滾滾,深不見底的大湖中去了。
周川望著那一船鮮活的、長著四個鼻孔的金色鯉魚,激動的胸膛裡湧動著幸福的波瀾。按當時七十年代初的價錢,七毛錢一斤賣給水產公司,起碼要賣五百塊錢。
那時候的五百塊錢可是個天大的數字。他準備積攢夠一千塊錢,蓋一口全村頂好的瓦房,蓋好瓦房之後,再隆重而場面地操辦他的婚事。
那個渾身蠻力的二桿子周川,想到自己馬上要真正成為一個大人,想到馬上要和微山湖邊最漂亮的姑娘,黑夜白天摟抱在一起過日子,那勃發的雄性,猶如剛剛在水裡咬籽的公鯉魚,全身騷動熱血沸騰,心裡甜甜的,像懷裡揣了個蜜罐子。
就在周川想象著和微山湖邊最漂亮的姑娘,如何結婚結婚後如何親熱,然後如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