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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交來的人犯,自然非同小可,不審他個水落石出將來這官可能不好做。
“凌風。”
“幹什麼營生?”和他的名字一樣,餘觀雷一聲吼猶如打雷。
“沒什麼營生。”凌風答。
“住哪裡?”
是啊,住哪裡呢?京城就沒有自己的家,也不是自己的家。一個鄉下少年,為了弄明白開天目時看到的各種怪事與血腥,闖蕩江湖;為了踐行一個無聲的諾言,來得了京城;為了救被人拐賣的嬰兒發現了皇家的醜聞而被抓被打屁股,自己住哪裡呢?對餘觀雷的發問凌風無法回答,他只能說剛剛從永昌坊出來,進了東宮就被抓了。
“有牒文嗎?”
“什麼牒文?”凌風哪裡懂得什麼牒文?
牒文其實就是通行證。
餘觀雷想,這就對了。無事可做就是遊俠少年,就是那種左臂刺“生不怕京兆尹”,右臂刺“死不畏閻羅王”的少年潑皮。沒有牒文晚上走動就是“犯夜”。鼓聲敲響坊門關閉還敢到處亂逛,打二十杖屁股是肯定的了。
很多人是捱不過這二十杖的。
大唐帝國京城長安的裡坊大門,以鼓聲為準統一關閉。早上五更自皇宮內“曉鼓”聲起,長安各條大街的街鼓便按順序敲響,於是坊門開啟。鼓一直敲到天亮。夜晚全城街道嚴格宵禁,如果有“犯夜者,笞二十”,也就是打二十杖屁股,即便是官員也不例外。金吾衛嚴守職責天不怕地不怕,比如有個叫郭裡旻的官員酒醉犯夜,就是被金吾衛二十杖活生生打殺的。
宵禁後婚嫁等可以出行,但必須獲得批准,持有縣牒,也就是有萬年縣、長安縣發放的牒文——長安城城廓外以朱雀大街東西分治,東歸萬年縣,西歸長安縣,兩縣歸京兆府。而喪、病為緊急情況,也需本坊牒文,如住永慶坊的要有永慶坊的牒文,親仁坊的要有親仁坊的牒文,永昌坊的要有永昌坊的牒文,等等。
發放本坊牒文的是誰呢?當然就是掌管坊門鑰匙的小官坊正了。
坊門啟閉定時的京城長安,晚鼓鳴後大街空空蕩蕩。六街鼓絕塵埃息。永昌坊的坊正鎖上大門後,便準備回家,然而金吾衛衙門來人了。
“抓了一個犯夜的,請周坊正認一認。”來傳話的街使說。
坊正姓周。
周坊正嘟噥著,極不情願地跟著街使來得了金吾衛衙門。
周坊正感覺自己被金吾衛衙門壓得喘不過氣來。衙門高大、雄偉,門口兩個石獅子好像就要吃人。加上門口那威嚴計程車兵,周坊正感覺自己快走不動了。
大唐《賊盜律》規定,坊裡有人放蠱毒及教令者,處以絞刑,如果坊正知而不糾,則流放三千里。流放三千里會到哪裡呢?一般就是瘴氣瀰漫的嶺南了。當然不想流放也行,但可以用銅來贖。其辦法是:二千里贖銅八十斤,二千五百里贖銅九十斤,三千里贖銅一百斤……所以自己管轄的坊里居民犯了事,周坊正不嚇得腿如篩糠才怪。
周坊正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少年郎他見過。
為了坊裡的治安和自己不被流放,周坊正什麼時候都必須留個心眼。
開始這少年帶著二個小郎君、插著旗幟滿街找崔公。當然誰都知道崔公是誰,但誰也不敢說。後來少年不見了一段時間,昨天又出現了。這次他是和另外一個少年來的。這少年慈悲憂鬱,而那少年相貌英偉、神采飛揚。閱人無數的周坊正一眼就看二人日後或許就是非常人。這少年來時衣衫襤褸,進了“福昌”綢緞莊出來後就衣著光鮮如貴公子了。後來他們一起進了一輛從東宮裡來拉綢緞的馬車。車進了東宮。以後周坊正就不知道了。
能進東宮,來歷自然不一般。
周坊正說就知道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