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是從前的墨問不敢做的?殺人放火作奸犯科他有何畏懼?可如今被動到做了“樑上君子”,頭頂上斗大的綠帽子將他扣得嚴嚴實實,然而,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下面是他的妻和她的愛人,不被愛的是他。他再胡攪蠻纏,喝了一槓子的醋有誰在乎?哪怕她心裡有一粒灰塵那麼大的地方住著他,他也不會如此狼狽無動於衷。墨問,何時竟做起了君子?
不被愛的那個人,除了做君子,只能做惡人,他不想傷了她,所以,放了她。
韓曄喂百里婧吃了解藥,用被子包裹起她,抱著她往外走去。解藥一服下,應該就快醒了,他們若是要走,得連夜出城,否則,恐怕走不了了。
天一亮,若有人發現他擅離盛京,定會往西、北兩個方向追,而南方仍是大興的國土,關卡重重。唯有往東,出海,那裡有古書中記載的蓬萊仙境,是唯一的避世之所。
韓曄此刻的想法太過天真,一心只想與心愛的女孩遠走,什麼都顧不得了。四月初八佛誕日,他在藥師塔內焚掉的心願,便是希望來世能再遇到他的丫丫,重複那段鹿臺山上的明媚時光,牽著她的手,走過那長長的似永遠也走不完的青石臺階,天下著雨,她為他撐著傘……
駿馬飛馳,韓曄將身前的女孩抱得更緊了些,唇角不由地維揚,有一件事,丫丫不知道,她十三歲那年借酒壯膽衝進他的竹屋裡,二話不說抱住他。他愣住,以為她受了什麼委屈,卻始終沒聽見她開口,連一動都不動,只是抱著他。他覺得莫名其妙,終於將她拉出懷中,卻見她已經睡著了,這小丫頭,竟醉倒在他懷裡。
外頭很吵,窗子上趴了好多影子,交頭接耳,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都在看熱鬧。必是這小丫頭又要做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他是全然不知的,但大約是與他有關。
他沒問,也沒開門,只是嘆息了一聲,抱著她放在床上,桃花釀的味道瀰漫在鼻端。第二日,她那麼張揚地當著所有人的面握住他的手,手心裡卻都是汗,眼神也頗為忐忑,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他稀裡糊塗地看著,聽她說,“大師兄,小兔子吃飯了麼?”
他這時候有點疑問,到底她是緊張他的回答,還是緊張她大膽地握著他的手?
似乎甩開手會傷了她。不附和也會傷了她。
他沉默一瞬,微笑:“還沒有。”
可是就這一聲附和過後,便從此推不開她了——她鬆了好大一口氣似的撲進他懷裡,吸了吸鼻子道:“我也沒吃呢!”轉而對著看熱鬧的眾人大大方方道:“你們都看到了,我才沒有胡說,昨天我向大師兄表白,大師兄答應了的!”
他這才恍然,吃了好大的悶虧,她根本不曾表白,半句都沒提,他怎麼就答應了?可是,再解釋也解釋不清了,看著她燦爛炫耀的表情,好像大師兄真是什麼稀世珍寶似的,得了他的答應,她才會這麼高興滿足。
他沉鬱的心在那一霎那漏進來半壁陽光,在她的興奮自得裡,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撫上了她的腦袋,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在一起吧,小無賴吃了好大的虧卻不自知,韓曄哪有那麼好?
……
一匹馬,兩個人,剛到城東一處廢棄的偏門處,懷中的女孩忽然咳嗽起來。韓曄忙勒住韁繩,幫她順著氣,又喂她喝了一口水,女孩嗆了出來,咳得更厲害,整個人都沒了力氣,歪倒在他懷裡。但是,咳了一會兒,她卻慢慢睜開了眼睛,四周皆是黑暗,只不遠處的城門方向映著一點光亮。
她眼裡看到了韓曄的臉,本能地笑了,不假思索地抱住了他,她的手臂軟弱無力,只輕輕環著他。
韓曄卻很滿足,將她抱得更緊,乾啞的嗓子喚著她:“丫丫……”
這聲呼喚很溫柔,卻又似乎太遙遠,遠的像是上一輩子的事,百里婧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