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會發光的哥哥,他顯得黯淡無比。
比起需要人照顧的妹妹,他又顯得完全無須擔心。
他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靜悄悄地長大,他在家中成了一個奇特的存在。
金家父母對於大兒子的事蹟倒背如流,對小女兒的一切瞭如指掌,但卻不知道次子穿幾號鞋,也不太清楚他跟什麼人交朋友,生日沒有派對,當然也沒所謂的畢業驚喜。
有次他去同學家玩遊戲,後來兩個大男生在沙發上睡著,醒來時已是隔天早上,金家父母居然完全沒發現那個晚上,他們家的二兒子沒有在房間裡,還以為他六點多進家門是因為早上去晨跑。
他們並非故意偏心,只是出色的長子與體弱的麼女佔據他們太多注意力,何況這個次子又很乖巧,什麼都不用擔心,也從不會惹是生非,讓他們很放心。而放心過度就成了忽略。
金英朗在家中,幾乎就是個沒聲音的人。
走出家門。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哥哥太優秀了,老師跟長輩幾乎都是叫他“英生的弟弟”,很少人會叫他“英朗”,什麼叫暗淡,這就是了,雖然不太願意,但也無可奈何,金英朗就這樣度過了他的童年以及青少年。
大概是念十一年級時,有一次,姑姑在知道他的小提琴碰傷後,將表姐多年不用的名琴給了他,說與其放在家裡供著,不如給他用。
那是一把音色極佳的小提琴,附帶的琴弓輕巧柔韌,在弦上滑動起來時非常順手,試完琴他就非常喜歡,但他卻只拉了一次,因為爸媽說,英生要參加比賽,好一點的琴更能展現指法的技術,先借給哥哥比完整個比賽,但後來比賽結束,那把琴還是沒有回到他手上。
爸爸說再帶他去買一把,不過卻一直沒空。
今天雅樂問他爸媽喜歡什麼,他卻答不出來。不是沒注意,也不是男孩子粗心,而是親子關係疏離,除了父母的飲食習慣,其他的他實在不瞭解。
高中畢業時,他突然覺得不想再這樣下去,他想要過金英朗的人生,而不是“英生的弟弟”,也不想永遠只扮演成全別人的角色,於是他回到這裡,遠遠離開對他而言沒有陽光的南加州。
這裡是個好地方,真的。
考取醫學院,參加各種社團,在這裡,他就叫金英朗,沒人會叫他“英生的弟弟”。
他發現,原來自己也可以很受歡迎。
也許是為了彌補成長過程中的缺憾,他喜歡別人注意他,關心他,再怪的女生對他示好,他都會覺得很感謝。
被別人放在心中的感覺太好了。他要怎麼樣告訴雅樂,他的內心有個五歲的幼兒始終沒有長大?
想要愛,需要愛。
小時候他常常看爸媽稱讚哥哥,擁抱妹妹,忙著展現哥哥的聰明優秀,忙著關心妹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有沒有什麼需要,而他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句“英朗要乖。”
他哪裡不乖了,他是全世界最乖的孩子。但是父母從不以他為榮,也沒給他深切的擁抱,無論到哪裡,母親總是牽著哥哥到處炫耀,父親則抱著妹妹噓寒問暖,他什麼都沒有。
從小到大,他的獎狀也不少,踢了六年校隊足球,是隊上主力,角球開得極為漂亮,教練曾經告訴他,如果有意走職業,他願意寫信推薦他到足球名校去做更好的歷練。
如果他是出生在別的家庭,絕對會是受到寶貝的,偏偏他出生在金家——沒有光芒,沒有聲音,微弱的存在感。
成長過程過度被忽略,所以他渴望受到注意,希望每個人都喜歡他。
他不願拒絕任何人,因為“被喜歡”與“被注意”對他來說,是很珍貴的,孩提時代,他曾經天真許願想要這一切。
好不容易,他終於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