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示意可以開始了。小夥子躡著腳用刀砍了大漢胸口一下,下面馬上有人喊“媽呀!”大家都嚇了一跳。
弘晝好奇心頓起,突然向身後長隨要了一枚五兩的細絲紋銀錁子向地上一扔:“爺今兒個高興!小夥子你用力砍,砍破了皮這銀子歸你,砍不破這銀子歸他!”
五兩銀子夠農戶人家半年的嚼用,四周人大譁,小夥子和黑大漢對視一眼,小夥子“呸”地往手心裡吐口唾沫,握住大刀向大漢身上砍,開始幾下還輕,後來見大漢毫無反應,下手愈重。可刀卻像砍在石頭上一樣,生生地反彈開去。
弘晝的眼睛瞪得有銅鈴大,搖頭嘆道:“這京師地方還真是藏龍臥虎!我以前居然沒發現。”
冰兒冷靜地說:“您別上當!為啥選那小夥子?——搭檔!早就排好的把勢,就跟衙門裡的黑心板子一樣,看著重,其實輕。”
“可這是刀啊,再輕也該破點皮啊?”
冰兒微微一笑:“鈍的!您把刀豎過來磨半個時辰,把持著力度看看手臂——有點疼,但忍得住,更不會破皮。”
“那為什麼能削山藥?”
“刀尖鋒利呀。您看那刀,前半段是反弧形,磨得利,削山藥是沒有問題,後半段鈍的,砍人就不要緊。這種江湖上的雕蟲小技我見得多了。您要有空,那些什麼油中撈物、口裡吞火、手擄火棍的把戲門道,我都說給您聽。”
那邊,小夥子已經砍得精疲力竭,扔了刀一拱拳:“兄弟服了。”小個子忙殷勤地為大漢拿毛巾遞茶水,又去撿地上弘晝扔下的銀子,誰想弘晝是個得理不讓人的,一腳踏住了銀子,冷笑一聲“慢著”,一個眼風一掃,跟班的便去撿起那把大刀,弘晝拿捏著在自己手臂上碰碰,果然中間都是鈍的,稍用力砍也沒事。於是道:“當街騙人來了?銀子不給了。”
其實江湖人混飯吃也不容易,小個子臉上沒了笑容,四下一看搓搓鼻子:“怎麼,砸場子來了?看你穿戴人模人樣,恁地不講規矩!你是哪門的?沒打聽過我們的名號?”
弘晝也是能痞的,嬉皮笑臉道:“喲,我可沒門沒派,可想見識見識街頭的無賴混混是怎麼騙錢的。——你要爺的銀子?磕倆響頭,爺一高興不定就賞了。騙爺的錢——哪怕就是一個銅子兒——也是兩個字:‘不行’!”
弘晝幾個跟班馬上趨步上前,虎視眈眈地扎著架子,弘晝“刷”地揮開大扇子,滿不在乎地看著。
小個子知道來者不善,陪笑道:“看來是我們平日裡不慎,招惹了兩位爺了。若是的,咱們在這兒給兩位爺賠個不是。”眼風便向弘晝掃去。可弘晝的脾氣豈是這麼容易就收攏的?他昂頭道:“沒有這個規矩。你雖然沒惹我,可騙著爺,爺就不高興。”
小個子心裡有些怯了,但這場合要是輸了面子,用行話講就叫“栽了”,往後再難在北京城裡混地面了,心一橫手一招對後面大漢道:“看來這位爺的頭不好剃呀。——老二,他嫌咱們的刀鈍,現成的鹽水,當場磨把來。”大漢便把一把尺來長的匕首磨得雪亮,“噠噠”還滴著水,送到小個子手上。小個子嘬嘬牙花子,突然高高捲起袖子,牙關一咬,用匕首尖在自己手臂上一割。看著刀子下得不重,可刀是著實鋒利,立刻血水就流了出來,流得也不多,紅豔豔的煞是嚇人。弘晝不由有些腿軟,冰兒冷笑一聲仍不開口。小個子像來了勁一般,索性在手臂上割了十幾下,寫了個大大的“義”字,對弘晝獰笑道:“江湖規矩,您先生也這麼著刻個字兒,咱們便算扯平,兄弟認您做大哥,以後俯首帖耳;若不然,銀子兄弟就愧領了,還請先生您磕三個響頭叫咱們聲‘大哥’,就是兩清。怎麼樣?”
弘晝哪兒敢!銀子他是不在乎,可叫他堂堂天子御弟、和碩親王給這下三濫跑江湖的下跪磕頭,他也拉不下那個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