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跟著乾隆的老人兒了,素來頗得敬重,少不得把病情通報給乾隆,怕他擔心,又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皇上放心,雖然好得慢些,太醫都說不大要緊的。”乾隆點點頭,說:“你替朕多經心著些,新上來的貢品裡,有適合嘉妃吃的用的,朕事情忙時顧不著,你直接頒賜嘉妃就是。”
皇后點點頭,又道:“皇上還在為西藏的事憂心麼?臣妾見皇上這幾日臉色都焦了。”
乾隆神色有些頹然,搖搖頭道:“珠爾默特那木扎勒有謀叛之意,傅清、拉布敦欲將其誅戮,以絕後患,原是不錯的打算。只是畢竟失算了他們背後的勢力,如今雖然叛亂已平,賊子伏法,然而朕的忠臣卻回不來了。”皇后見他談政事,便不敢插口,還是乾隆自己轉回了話題,雲淡風輕道:“朕剛剛得到的訊息,履親王允祹歿了,單傳一個獨子又早殤,未及畢姻生子。朕尋思著,聖祖下面這一支,不合就這樣斷了宗嗣,恰好永珹大了,現在永璋未曾封爵,他也不宜獨封,不如讓永珹出嗣履親王一支,兼祧朕子,遞降襲為郡王。”
皇后愣了好一會兒心裡才弄清了其間的關係:若論其間的“喜”,永珹越過哥哥,得以封王,承襲的又是較為富有的履親王一支,自然是乾隆給他的好處;但若論其間的“悲”,則永珹出繼,雖說是兼祧,但只要乾隆不絕嗣,永珹就失去了繼承大統的資格。對於自己厭惡的永璋和純妃,自然是打擊他們的一件事,但對於永珹本身,自己原本暗暗對他的栽培,也全部落了空。
皇后不知乾隆只是無意而為,還是早就準備著一石三鳥,半晌才陪笑道:“皇上想的,自然是好的。”
乾隆道:“也算不上十足的好,永珹像他親孃,心思重,希望他不要胡思亂想才好。”皇后以為乾隆不過故意擺好話說,然而偷眼看過去,他臉上確有四五分的悵然之色。
兩人相對無言了好一會兒,皇后怕他拔腳離開,找著些無傷大雅的話題閒聊,乾隆只是微笑著傾聽,間或點一點頭,直到皇后覺得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乾隆才道:“宮中事情繁冗,累了你了。冰兒這陣有沒有犯什麼大過?”
皇后心道:說了你寶貝女兒,你心裡又不痛快!陪笑道:“這陣天天正常去讀書,回來雖算不上貞靜,也還算安分。臣妾都是分內的事,談不上累。”
“令妃倒是個不怕麻煩的,說自己自冊封以來,也有了好幾個年頭,然而一直沒有懷娠,想養育冰兒,不定能沾沾福氣。”乾隆漫不經心說道。
皇后差點脫口而出:“福氣?晦氣罷了!”話到嘴邊拐了彎嚥了下去,只是笑著說:“冰兒自有可愛之處,不過性子別樣,令妃怕是弄不住她呢。”
乾隆道:“朕也弄不住她呢!何況令妃能比冰兒大上幾歲?不過冰兒是講江湖義氣的人,誰對她好,她肯兩肋插刀的。”皇后聽著這些話,連起來一琢磨就覺出不是味兒來了,勉強笑了笑道:“臣妾也是想著嚴是愛,松是害。”
乾隆不鹹不淡道:“你想得對的。”“呵呵”兩聲乾笑,弄得皇后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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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中秋,京裡淅淅瀝瀝下起陰冷小雨來。晚上,乾隆還在養心殿暖閣裡挑燈批閱奏摺,裡外服侍的宮女太監都拿捏著步子,生怕吵到他。
窗外傳來了“邦邦邦——託”的更聲,枯燥單調的木器敲擊聲震得人心悽悽。乾隆擱下硃筆,用手指捏捏鼻樑兩側的睛明穴,疲勞在鬆弛下來之後潮水般湧來,他長長地吁了口氣,瞟了瞟牆角的大自鳴鐘,都是亥正時分了。屋裡明亮,所以外面黑黝黝的什麼都看不清,玻璃窗上是雨水打溼的條路,近處的芭蕉竹子模模糊糊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