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著鼻子把一大碗藥灌了下去,險些被苦到嘔吐,連著喝了兩盞茶,方才將那苦味兒壓下去幾分。
這時的臉色,看上去甚至還不如喝藥之前。
她隨手將已經空了的藥碗扔回給王恕,咬牙切齒道:“藥熬這麼苦,你是在故意報復我嗎?”
王恕把空藥碗放回提籃:“良藥苦口,向來如此。”
周滿瞬間氣不打一出來,直接下了逐客令:“藥已經喝過了,你該走了吧?”
王恕原本就是為送藥而來,見她的確將藥喝了,自也沒有多留之理,只向她道一聲“我明日再來”,便告了辭,拎了提籃,走過去將門拉開。
只是才跨出門,一抬眼,已不由停住腳步。
周滿在房內看見他忽然立著沒動,有些奇怪:“怎麼,還有事嗎?”
王恕沒有回答。
周滿便皺了眉,起身走到門口來,順著王恕目光一看,卻是不由一怔:“金不換?”
金不換長身立在廊下,修長的手指捏著那柄合起來的灑金川扇,掃了二人一眼,卻是似笑非笑看向王恕:“我也住在這邊,遇到也不用這麼驚訝吧?”
話說著,便拿扇子隨意斜指對面某一間屋子。
王恕還記著他先前慫恿周滿為惡的那一樁,並沒有給他什麼好臉色,轉身就要走。
只是走出去不遠,又把腳步停住。
他考慮片刻,終究還是回頭提醒了一句:“你在春風堂為周滿說話的事,傳得連孔最都知道了,宋元夜當時在場,宋蘭真也會知道。”
金不換便輕輕笑了,道:“我知道。”
王恕看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這回是真走了。
金不換與周滿都立在這邊廊下,看他那穿著一身舊道衣的清瘦身影被廊上點著的燈塗上一層昏黃,漸漸遠去,消失在東舍門口。
周滿口中還殘留著散不去的苦味兒,這時卻有一種奇怪的平靜。
金不換目中有些複雜:“生氣也生不久,菩薩這個脾性,太容易吃虧……”
周滿笑道:“可你金不換,難道不正因為他是這脾性才願意跟他做朋友嗎?”
金不換斜眼看她:“你就不是嗎?”
周滿十分坦然:“我是壞人嘛。壞人除了害人之外,僅剩的樂趣不就是欺負好人嗎?”
話說著,也看向金不換。
一時間,四目相對,各有各的深意。
金不換的眉眼在燈影裡模糊,凝望她許久,忽將那瀲灩的眉梢一挑:“所以你選的是哪邊?”
周滿聞言,低頭看向自己手中。先前金不換給的炒花生還有剩。
“啪”地一聲,她單手捏開一枚,眼底透出點淡淡的邪氣,只衝金不換一笑:“這還用想嗎?”
——善雖好,難存世;惡,自當以更惡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