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說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聽到了什麼、別人做了什麼、彼此之間能悟得了什麼才是要害。”
王小石含笑道:“你可說著要害了,不過,其實,也無所謂要害不要害的。要說要害,哪兒都是要害。你說只斬我一隻手指,那不是要害吧?但對我的手而言,那是要命的要害了:少了一隻手指,便連拳頭都握不成了,還拿什麼劍?寫什麼字?你隨隨便便的站在這兒,既不是山海關,也不是兵家必爭之地,當然不是要害,但對一隻螞蟻而言,那就是大大的要害了。因為你可能正踩在他的身上。同樣的,說是要害,也言盡不實。你一刀搠我心口,當然是我的要害了,可是就算我死了,這世間沒少了我不行的事,日出月落,星移斗轉,黃河依樣洶湧澎湃,泰山依然一柱擎天,又有何改變?那又算是什麼要害?所以,沒有要害,也沒有什麼不要害的。
羅白乃又聽得似懂非懂,卻聽一人道:“說起要害,你看到我那要命的要害了吧?”
說話的溫六遲。
他是向王小石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羅白乃開始進入“認真棧”的時候,對這店和這店老闆都很不以為然。
他以為這只不過一家隨隨便便的客棧罷了。
他也以為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客棧老闆而已。
直至他住下去了,才漸發現有些不一樣:
一般店家只對住店裡花錢付賬的大爺恭敬巴結,對隨從、家丁卻瞧不進眼裡。
——如果說這一行王小石、三姑、溫柔等是“主”,那麼,自己師徒兩人則絕對是作不了“主”的“隨員”了。
這點羅白乃心知肚明,十分清楚。
不過這店裡的人卻很不一樣。
店裡的人上上下下都無分“尊卑”、“長幼”、“大小”、富貧”,只要住進店裡來的,他們都視如貴賓,待之一樣的好。
且殷勤有禮。
這點可謂少有。
在江湖上原就最分名位、這種做法算是絕無僅有。
再住下來,羅白乃就發現這兒有更多的不同。
例如店家因顧慮到客人在房裡舒適走動時的不便,所以準備好方便在房中趿行的布鞋,又在沐浴間、潮溼之地擺好了木屐,讓客人不至弄溼或弄髒了腳和鞋子,這點便令羅白乃師徒首開眼界。
細微之處,也照顧周到,這才令班師之和羅白乃歎為觀止:
譬如上茅廁方便,一般所用的手紙都十分粗糙,幾乎可以說:多用幾次,便要拉出血來。但這家客棧卻連這個都照顧到了,所提供的是細軟綿綿質地的紙,簡直可媲美能在其上題字寫字的宣紙和能在其間刺繡的絹帛。
班師之師徒二人享受這客棧種種方便,樂陶陶之餘,又發現住店的收費不算太昂貴,不禁笑罵低啐過這開店的人:
“這店家都傻的!這樣開店,怎麼不去服侍自己的爺去!把客人都縱慣了,看他是不是還免費供吃供住的,還起座泥頭塑像立座碑來紀念他!”
“這下可好了,客人以為有便宜可佔,把這兒當家了不走了,真是傻瓜蛋!”
他們嘀咕多了,王小石聽到了一次,就笑著問了一句:
“你們看,這兒旺麼?”
班師之當然不用看便作了回答:“人可多呢,簡直水洩不通。”
王小石提示道:“店家只是細心一些,對客人多些兒關照,就招來了這麼多的客人,而且輾轉相傳,口碑愈好,風評愈佳,這就賺了不少錢財,就拿這本兒來擴充營本,加強福利,到頭來,客人受益,店家盈利,可不是兩家便宜、大家高興麼?”
羅白乃聽了,還要“死雞撐飯蓋”的說:“這家店和這傻店家的……都能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