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幼子取個好名,結果被妻子打斷,驚得連已寫過一遍的名字都忘得快乾淨,怎能不惱。
殷氏見他悶聲提筆,接連寫了四五個名後,就沒再動筆,只是擰眉沉思,下筆遲疑,似乎因為不能記起而苦惱。
“三郎……”
柳定康頭很疼,“你先出去罷。”
殷氏站那沒動,見他再不理會自己,也沒吱聲。拿了筆架上的筆,沾墨寫下剛才看見的名字。
柳定康這才看去,那十餘個名字竟是一個不落地躍然紙上,看得他欣喜,“喜喜,你記性真好。”
殷氏面上沒半點感情,“記性太好也不好,我記得我們新婚燕爾時,我也誤撕過你的本子,可那時你不會氣,只是先同我解釋。如今……”她將筆擲下,看著這看了多年的男子,“我娘當初跟我說,男子薄情,起先會待你好,過了幾年,就全變了。那時我不信,現在信了。”
柳定康捉了她的手,急聲,“喜喜你瞧瞧為夫的臉,這幾日的勞累全在這,方才是急了,語氣重了些。”
殷氏想到那日關春華生下孩子,柳定康高興抱著襁褓嬰兒,囑咐婆子好生照顧就寒心。這心一旦冷了,就再難焐熱。
柳定康見她不語,越發害怕她不吵不鬧,連重話都懶得說,那就真的是心冷了,“喜喜啊……你近日的脾氣……真心是大了些。為夫並不是個聰明人,猜不著你的心思,你若有心事,直說可好?”
“說什麼?妾身說了你會做麼?將關春華母子送走,不要再回京,你肯麼?要你不再去見他們母子,你肯麼?要你不養外室,你肯麼?”殷氏越說越委屈,不知怎的心頭就痠疼起來,只覺柳定康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當初就不該嫁你,聽我孃的話,嫁了別人家,那公子不喜我,我也不喜他,那他怎麼沾花惹草,我都能冷眼瞧著,哪裡要在這為你吃醋,受這窩囊氣。”
說著說著,淚落面頰,竟哭了出來。驚得柳定康手忙腳亂,心更亂。妻子是個要強的人,哪怕是前頭幾次,都不曾落淚的。他將妻子的手握到懷中,一手給她拭淚,“我說了不會讓你在家裡瞧見他們母子的影子,就絕不會讓你瞧見。”
殷氏仍是淚落不止,“這日子不想跟你過了。”
“說什麼胡話。”柳定康見她著實不對勁,問道,“可是月事將近,心緒不寧?”
殷氏動了動唇要罵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淚便止住了。柳定康見她神色有異,更是驚嚇,“喜喜?你倒是說話,別嚇我。”
“月事……”殷氏怔神片刻,睜著淚眼看他,“已是兩月未來了。”
柳定康已是急聲,“那為什麼不叫大夫?春梅?快請大夫,春……”
“呆子。”殷氏捂了他的嘴,瞪眼,“你是頭一回當爹呢?”
柳定康好好思索了一番這話,這才恍然,瞧瞧她肚子,笑上眉梢,“夫人你又有了?”
殷氏搖頭,“不知。”只是如今這疑神疑鬼易怒易悲的模樣實在跟之前懷胎的情形相似,況且月事久不來,她又沒染病,沒吃錯東西,總不會無緣無故停了兩月。這一想,倒真像是懷了。
柳定康抱了她便用力親了一口,都在她臉上印出紅痕來,“夫人,生了這個,就好好歇歇,不要再生了。”
殷氏奇怪道,“為何?”她忍不住冷了語氣,“因為有別的女人給你生了?”
柳定康這回沒再說她又翻臉如翻書,“書上有云,生養過於勤密,損神傷本,對身子不好。”
這話真是瞬間將殷氏心頭纏裹的寒冰給全化了,冰雪消融,教她也再兇不起來。先前受的委屈,竟也因這簡短一句化沒了。她知道這不應該,每每原諒,下回再出什麼事,又要被傷了。可話像蜜糖,無法抗拒。哪怕知道要被傷,還是不遲疑地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