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上放了陶罐,於是道:“今晚的湯藥,也還是要喝。”
-
李楹收拾行囊時,特?地帶了藥方裡幾味藥材,但她大概有點惱崔珣方才的僵硬,所以即使是煎藥時,還是抓著他的手不放,她一邊把?玩著他的手指,一邊間或抬頭,盯著炭爐上的陶罐藥湯咕咚作響,她說道:“這次遠赴嶺南,我還怕你舟車勞頓,支撐不住,如?今看來,倒也還好。”
崔珣嘆了一口氣:“你日日盯著我喝藥,除了生薑甘草湯,還尋了一堆藥方煎給我喝,若我還如?同往常一般,不是對不起自己喝的這麼多藥麼?”
李楹噗嗤一笑,她道:“你是怨我煎多了藥麼?”
崔珣搖頭:“不敢怨公主。”
李楹聽罷,更是盈盈淺笑:“我也是想和你長長久久,才到?處蒐羅藥方。”
她低頭玩著他的手指,語氣卻?漸漸柔和:“十七郎,我以前?總覺得人鬼殊途,但如?今卻?覺得,你我一人一鬼,反而能長久一些,若我成了人,那便是我去投胎轉世了,可?是轉世之後,那還是我嗎?沒有與?你記憶的明月珠,便不是明月珠了。而你若成了鬼,去地獄的話?,我還能哀求秦廣王,讓我去陪你,可?若秦廣王判你轉世,那你也不是你了,天上地下,我又該去哪裡尋我的十七郎?我不想這樣,所以我希望你能活得久一些,和我在一起久一些。”
她說的真?摯,崔珣眼眶一熱,他趕忙低下頭,平復下自己心緒,方才喃喃道:“我……也希望能和你久一些……”
不是在一起久一些,不在一起也可?以,只要能在他身邊,就好……
可?,世事,往往都不會如?他意。
他垂著頭,鴉睫上已掛了細碎晶瑩,他眨了眨眼睛,苦笑一聲:“命數天定,盡人力吧。”
李楹還沒來得及琢磨他這句話?,崔珣就道:“湯藥好了。”
他垂下眼眸,李楹還攥著他手指不放,他輕聲道:“這樣,我喝不了藥。”
他居然?主動要喝藥,李楹簡直求之不得,她鬆開他的手,崔珣已經掀開罐蓋,舀了一碗,生薑的辛辣味撲鼻而來,換做以往,崔珣會寧願放涼了再不情不願喝下,但今日,他卻?一勺一勺,很?快就喝完了。
見他喝完,李楹才安安心心回了房,等她走後,崔珣枯坐良久,他忽站起,走到?窗邊。
木窗本?就開了一個縫隙,崔珣將木窗推開,恰見窗外皎皎明月。
明月如?玉盤一般,懸掛在漆黑的夜空,月光皎白如?水,溫柔灑落於人間大地,崔珣神情恍惚,他手指探到?袖中,從中取出一個玉色瓷瓶,他握著那個瓷瓶,慢慢伸出窗外,只要鬆手,這瓷瓶就會掉落下去,摔個粉碎,他望著明月,手指漸漸鬆開,但猩紅血霧,與?漫山遍野的屍體,忽又慢慢出現?在他面前?,他猛地一激靈,手指重複攥緊,終於慢慢垂下蒼白手腕,又重新掩上了木窗。
-
翌日五更時分,崔珣與?李楹便起來趕路,李楹瞧了幾眼崔珣,發現?他精神尚好,並?無困頓神色,於是放下心來。
崔珣與?客舍主人結了帳,又問他到?鞏州城有沒有近道,客舍主人想了下,道:“有是有,如?果抄那條近道,去鞏州城要快上五六日,但是,客官還是莫要抄近道了。”
“為何?”
“因為那條近道,要經過鬼村。”
104
所謂鬼村, 據客舍主人說,是三十年前,也就是太昌二十年三月, 一個叫牛家村的村落,村中二百二十人,突然於?一天夜中全部七竅流血而死, 官府也沒查到?原因, 只能草草將這二百二十人下葬,頭七的時候, 來村子祭奠的幾個外嫁女慌慌張張去縣尉處告狀,說守夜時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