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頭,說,是發生了一些事。他母親病了,就住在這家醫院裡,醫生說盡量不要讓病人受刺激,要多跟她說些開心的事,不然下次再出現這種情況就不太好說了。
他母親一直反對他們的事,因為介意她曾經是蔣雨墨的女朋友,他母親說蔣家的關係太亂了,他們厲家可是清白人家,根紅苗正的。
厲衡還說,“這次我戰友受傷,我看到他母親哭得暈死過去,我才知道我自己以前忤逆自己的母親是多麼的不孝。她這次病了,我不想再忤逆她,因為家人對我來說很重要。”
蘇純就反問他,“難道我對你來說不重要嗎?”
他是怎麼回答的?
——沒有重要到要放棄自己家人的地步。
他還說:“你要什麼補償可以提出來,我會答應你所有的條件。”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望著窗外,一隻手扣在窗欞上。
可這些,看在蘇純眼裡只是一個反應——狠絕。
蘇純覺得自己不認識這個男人了。這是那個相處半天就開口跟她表白的厲衡嗎?是那個在別的男人對她騷擾的時候他就恨不得拗斷人家胳膊的厲衡嗎?是那個在蔣雨欣和林美奚落她時就立刻跳出來把她護在身後,差點要破了自己不打女人的規矩的厲衡嗎?是那個外婆死的時候陪她在靈前守了一夜的厲衡嗎……
一年多的相處,不長也不短,可是她的生活裡已經處處是他留下的痕跡,抹不去,擦不掉。
她許久沒有說話,厲衡又說:“你也不要有死纏爛打的念頭,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到時候吃虧的是你自己。”
蘇純好像打他,更想罵他。他說的還是人話嗎?
可是她不爭氣地居然說不了話,眼淚卻早已模糊了她的雙眼。她抹了抹眼淚,一字一句地跟他說道:“死乞白賴來的東西一點也不值錢,我不稀罕,人我不要了,錢,我也不要,你留著好好孝順你的母親大人吧。”
他不說話,也沒有動,保持著那個姿勢站在那裡。
她沒有再看他,慢慢轉過身朝門口走去。她那天穿著白色的裙子,因為他喜歡,他說她那天穿著白色的呢子大衣拉小提琴的時候,他彷彿看到一隻白色的蝴蝶朝他翩翩而來。所以出門的時候,她特地換上了這條長袖的白裙。
然而這一刻,已經成了笑話。
她走到醫院門口,望著馬路上的人流車流發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一陣轟轟的響聲,她無暇顧及,只是意識到自己該回家了。
她往前走,想去搭車,不巧撞到一個人,那人腋下的一根柺棍落下地。她說對不起慌忙去撿起來遞給人家。
男人很友善,說沒什麼,然後拄著柺棍往醫院裡走。
蘇純盯著那人的腿,盯著盯著,腦子裡好像有閃電劈過。
他剛剛一直沒有動過,他的一隻手始終撐在桌面上,他的臉色那麼白,他……
厲衡,厲衡……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可還是發了瘋一樣往回跑。電梯門剛合上,她就用手去掰,旁邊的一個大媽對她說:“姑娘,電梯已經上去了,等下一趟吧。”
她什麼也聽不見,轉身往樓梯口跑,一口氣跑到八樓,衝進剛剛那個辦公室。護工在打掃衛生,地上還殘留著淡紅色的溼痕。
她拽著人家問:“厲衡呢,他去哪兒了?”
“誰是厲衡啊?”
她鬆開手,往外跑,撞到剛從電梯裡出來的賙濟揚。
“周醫生,厲衡怎麼了?你告訴我他到底怎麼了?他不會跟我分手的,我永遠也不會相信他會跟我分手……”
信念就是這樣,與生俱來,刻在心上。
那一天她揪著賙濟揚的衣角在八樓的骨科病區走廊裡哭得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