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戴維用手指點了點立項申請報告,說:“布蘭迪,你是老手,幹這行已經十幾年了,怎麼會有這麼輕率的念頭?”
布蘭迪說:“主席,我認為正因為我幹十幾年了,我才有這樣的敏感。”
戴維說:“華約解散了,一個時代結束了,美國的外交政策正在發生變化,沒有誰會對一個已經吵了50年的話題感興趣了。再好的思想,招不來廣告賣不出複製,就不能算是好思想。東歐不需要共產主義了,也不需要談論共產主義了,這一頁的歷史翻過去了。”
布蘭迪說:“東歐正處在變革中,這種時候他們需要聽到他們願意聽到的聲音,有需要就是市場。美國和西歐需要勝利者的感受,這也是市場。”
戴維搖搖頭,說:“布蘭迪,這個話題世界已經吵了50年,互相揭短罵街,人們已經厭倦了。除非你有新史觀,燙冷飯是不行的。我看了葉子農的情況,也許他是專家,可那又怎麼樣?你是說我們,美國還有歐洲,那麼多學者都是白痴?”
布蘭迪說:“不是,是立場問題,立場。有新立場才可能有新視角、新史觀,如果是輸出美國式的價值觀,那我們自己來好了,那是最純正的美國貨。”
戴維說:“你的報告是假定這個人可以,但是我不能去支援一個假想。你只是偶然去了趟柏林,偶然遇到了一個人,然後就來跟我說要上一個大型政論片,這太草率了。”
布蘭迪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說:“如果火星上有一道螞蟻爬過的痕跡,我們會想到什麼?水,空氣,基因,生物鏈,人類有新地盤了。縱觀歷史,兩大陣營的雙方無不是批判對方美化自己,而這個人不是為謀生研究的,是為知道那個‘本來’研究的,以這個人的思辨能力,如果真那麼簡單他不會研究22年,而這個‘本來’就是價值。同樣推匯出社會主義陣營瓦解這個事實,不同的立場、思維,說服力是不一樣的。這是個難得的人選,來自社會主義中國,將軍的兒子,革命家庭的後代,父母都死於黨內政治鬥爭,他的背景、經歷本身就具有說服力。還有一個重要條件,他是孤兒,在中國沒有親人,沒有親屬受到政治牽連的顧慮,這能使他無所顧忌,完全放開手腳。”
戴維說:“也許你是對的,我吃不準。電視臺是要賺錢的,如果錢花出去了,廣告跟不進來,複製賣不出去,我是要負責任的。”
布蘭迪說:“以《解密人類戰爭》和《二戰紀實》兩部片子為參照,我認為這片子的收益不會低於1。3億美元,而只需要很少的投入,其中資料庫的影像資料就能省掉很大一塊成本。歷史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怎樣取捨、整合、解讀,用一根什麼樣的線把它們穿起來。其實我並不擔心市場,我最擔心的是葉子農願不願意跟我們合作。”
戴維見無法說服布蘭迪撤回申請,又不想生硬否定,他想了想,說:“布蘭迪,大家都說我保守,也許是吧。我老了,我的任期也快到了,不想再冒險了。這麼多年你一直在幕後默默無聞,你想做點什麼,我能理解。我給你個建議,繞個圈子吧,你把材料報給總裁求證一下,如果總裁不反對,我就支援你。你告訴總裁,戴維這個老傢伙認為這是輕率,你認為這是敏銳,就這樣寫,是我讓你報給總裁的,用我的原話。”
布蘭迪的申請雖然沒有得戴維主席的批准,但是這個結果也沒有讓他失去希望。站在戴維的立場,這樣處理也是恰當的。
幾天後,布蘭迪接到迪拉諾公司總裁辦公室的通知:總裁召見。
迪拉諾公司總部大樓有32年曆史,坐落在紐約東河岸邊,其間經過兩次修繕,仍然保持著簡潔、莊重的風格,在摩天大樓林立的建築群裡並不十分招眼。這裡與商業區的繁華相比顯得很安靜,樓前的廣場由半米高的柵欄與人行道隔開,廣場中央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