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去屋裡擦床擦桌子。
老九跟進屋,問:“你怎麼會住這裡?”
葉子農說:“六八年,路線鬥爭,我就流落街頭沒窩了。這小屋以前不是房子,是人家搭的做飯棚子,我花一百塊錢買的,找了幾個農民壘了間房子。”
老九說:“六八年,那時候你還在上中學吧,就這麼有能耐了?”
葉子農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那時候我是團伙老大呀,打群架基本就是工作,身邊除了亡命徒就是賊,那時候我比我爹還有錢呢。”
九哥說:“後來不是都落實政策了嗎?”
葉子農說:“過去的事,不提它了。”
老九說:“你這窩真該挪挪了,起碼得有個衛生間吧,多不方便哪。”
葉子農擦完床板,從密封塑膠袋裡往外掏被褥和枕頭,說:“這兒要拆遷了,原住戶可以在原地優惠買房子,這個地段多好哇,咱等。”
一壺水很快就燒開了,葉子農到院門口的小賣鋪買了包花茶,在大茶缸裡泡上茶,又洗了兩隻不帶把手的白瓷杯,這就給老九安置住了,自己繼續幹活,用毛巾反覆擦乾淨門前的鐵絲,把已經鋪上的被褥和床單又搭出來晾曬。
老九過來幫忙,說:“這都快天黑了,你還曬啥呀。”
葉子農說:“樟腦球的味兒太大了,散散味兒。”
葉子農搭完被褥,洗洗手,坐下,把自己的那杯茶一口喝完了,然後全身放鬆地點上一支菸,長長地抽了一口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老九說:“累了吧?”
葉子農搖搖頭,說:“後怕,踏踏實實到家了才覺得渾身發軟。我一直提著心哪,中匈互免簽證條約隨時可能作廢,老天還算照顧我呀。”
老九說:“既然是條件的可能,你還怕啥?”
葉子農說:“是可能,不是一定,總有咱想不到和不可控的,不然咱還是人嗎?”
老九說:“我這人笨哪,不敢有啥貪心,最大的心願也就是開好個餐館。”葉子農笑笑,沒有搭話。
老九說:“趕上我爹我是不想了,我這輩子能掙到500萬,是美元,我就知足了,起碼沒把我爹的家業敗掉。”葉子農笑笑,還是沒有搭話。
老九說:“咋不說話?笑話我?”
葉子農說:“沒有沒有,我不知道該說啥,聽你說。”
老九說:“你怕得罪人。但是在我這兒你放心,九哥再笨好賴話還聽得出。”
葉子農就問:“想管不管用?”
老九說:“當然管用,有志者事竟成嘛。”
葉子農彈彈菸灰,笑著說:“那你小家子氣了。既然管用嘛,幹嗎不多想點?要我就多想點,想500億,一萬億。”
老九愣住了,想了想說:“那……就是不管用了。”
葉子農說:“你連想都沒想過,怎麼可能去做呢?想只管想的用,每個條件只管它這個條件的用,不管別的用。如果你面對的不是正確,你跑一輩子也沒用,老天不會因為眾生心誠就把有志者都成全了。條件的可能是啥?就是讓你想可想之想,能可能之能。你想了條件不可能的,一分錢也是貪心。只要是條件可能的,多少都正常。”
老九給葉子農倒上一杯茶,說:“子農,你給說說這個見路不走吧。”
這時的夜幕已經落下,多數人家都亮起了燈。葉子農看看天色說:“先吃飯吧,飯桌上也不耽誤說話。地方我早想好了,你來趟北京,怎麼也得請你吃頓烤鴨。”
老九指了指桌子說:“這兒多自在呀,門口都是飯館,還費那事幹啥?你等著。”說著他站起身,也不管葉子農同不同意就大步往外走去。
葉子農也不爭執,由著老九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