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報信兒,快請了聖上至此!”隨即又補充道:“再叫太醫過來!”
不多時,一名太醫便匆匆由內監引著,進到殿中,待見了嬰兒狀況之後,不由得心下咯噔一聲,隨即就汗溼了掌心。正在此時,就聽外殿間一迭聲地噪亂,不過片刻,就見景帝快步走了進來。
此時夜深風寒,冷意深重,景帝披著一襲墨絨滾金錦袍,雙眉深鎖,面色陰沉,快步走至榻前,劈頭便沉聲問道:“六皇子如何了。”
太醫冷汗涔涔,忍不住舉袖去擦,連聲音裡亦帶出一絲顫抖:“微臣無能。。。六皇子怕是。。。怕是。。。”
景帝見了這光景,不再多說,木然擺了擺手,自己便坐在床沿,只靜靜地瞧著正兀自哭喘不已的小兒子。
殿中沉寂,除孩子的哭鬧聲外,再沒有一絲別的聲響,景帝看著嬰兒面色一點點紫漲,已開始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心中只覺得一陣發疼,半晌,才緩緩道:“小六兒。。。當真是不成了的?”
太醫顫聲道:“微臣。。。微臣。。。”
殿內燭光溫暖而明亮,如同水波一般,流淌在景帝金色的袍角上。瑞王輕聲道:“父皇。。。”卻只吐出了兩個字,就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
景帝面色沉沉,只聽見遠處殿外傳來的陣陣更鼓聲。片刻之後,從床上抱起已憋喘得臉色青紫的嬰兒,細細看了看孩子面上明顯痛苦不堪的神情,半晌,才慢慢道:“既是如此,小六又難受得緊。。。用些藥,讓他安安靜靜地走罷。”
瑞王聞言一驚,太醫卻已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連連叩首:“陛下。。。微臣。。。微臣萬死不敢如此。。。”
景帝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太醫,然後又將目光慢慢停在懷中的小兒子臉上。此時那孩子已快喘不上氣來,兩隻小手無力地掙扎著,喉中困難地咯咯發出一喘一喘的聲音。景帝眼見嬰兒痛苦難當,眉心不禁深深緊蹙成‘川’字,陡然喝道:“拿一劑藥來!”
太醫只伏在地上,連連叩頭,哪裡敢當真如此?景帝見狀,心下更是恚怒煩躁,猛地一腳踹了過去,斥道:“無用的東西,給朕滾出去!”
殿中只剩下父子四人,燭火燃得久了,似乎就覺得有些暗沉,映在景帝沉寂似水的面容上,彷彿凍上了一層霜雪。
一隻手靜靜放在襁褓上。景帝抬頭,就見長子面色如水,平靜地道:“兒子既身為長兄,便送六弟一程。”話畢,冰白的手指輕輕一動,另外兩人還不曾看清發生了什麼,襁褓中的嬰兒就已沒了聲音,原本痛苦掙扎的小手,也安靜了下來。
殿中死水一般沉默,彷彿是被夜間的寒氣凍住。景帝一言不發,良久,才一點一點地吐出一口氣,緩緩道:“。。。也好。”
將襁褓慢慢放在床上,又看了良久,半晌,景帝方慢慢起身,道:“勖兒,回府歇著罷。”說著,又扶了葉孤城的手:“昭兒,扶朕回寢宮。”
夜色如墨,寒風侵骨,無數深宮閣殿重重連綿,燈火隱約沉寂在其間。景帝扶著身旁長子的右臂,慢慢在夜色中徐行,前方宮人手中提著的橘黃色宮燈,如同數十顆黯淡的星子,模糊照著腳下的路。
到了寢殿,景帝也不要旁人服侍,只留長子一人在此。葉孤城伺候父親躺下,又掖好被角,這才坐在龍床邊,陪景帝靜靜說話。
“這孩子沒福,來了沒幾月,就又走了。。。”
景帝躺在床上淡淡說道,有些疲倦的模樣,“小六兒歿了,連名字還不曾有,也進不得宗譜。。。以朕的年紀,往後應該也不會再有後嗣了。”
葉孤城坐在榻沿,也沒有說什麼過多寬慰的話,只道:“父親節哀。”
景帝朝著長子微笑一下,笑容中有著淡淡的疲憊,“朕很後悔,沒有見你從小一點點長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