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興的大忙時候,哪裡犯的著和這糟老頭子慪氣,不免訕訕哼了幾聲算作交代,也不管旁人解也不解,便自顧一埋頭,溜之大吉了。
“老爺,儂勿要死哉!”
利亨從橋下奔上來,拽著林正朝懸在橋面一側的那條腿。林正朝凜然道:
“好利亨,人生自古誰無死,我待會先行一步,大奶奶、少爺、奶奶都不在,爾便從我殉了國罷,以後從享國祭,也得個永垂不朽!”
“利亨勿要死,勿是勿是,利亨勿要老爺死哉!”
利亨不理會主人的諄諄,自顧自哭號著。林正朝望著眼見就要全黑的天色,和橋東橋西一簇簇燃起的燈火,不由地有些不耐煩起來,抱住橋柱,縱聲大叫道:
“兀那長毛賊,至今不來受死,難道怕了你家林大人不成……”
“哪一個在聒噪?不要性命麼!”
一個帶著濃重粵音的大嗓門在香花巷一側的人叢後響起,人叢分開,四個紅衣小童打著扇子,簇擁出一個五短身材的黃衣漢子來,正是適才領兵進鎮的大將。
“哎唷!”林正朝認出那人正是當日射落他官帽的長毛,身子一凜,頭上那沒翎子官帽忽悠悠飄下河去,利亨眼明手快,趁勢一把搶下他手中菜刀。
那漢子也認出林正朝來,不由地笑了:
“我叫爾莫戴此妖頂子莫戴此妖頂子麼,爾瞧瞧,爾瞧瞧,作好作歹,終究戴不牢,真是何苦……爾咁大年紀,爬到此橋欄杆上作甚?眾兄弟,快把他攙下來!”
“逆首!”林正朝雙手攀柱,竭力直起身子來:“汝等為非作歹,燒殺淫掠,魚肉百姓,犯上作亂,我林正朝堂堂大清臣子,誓以頸血……”
“慢來慢來;”那漢子顯是聽懂了一些;卻沒全聽明白:“您約莫說長毛做了甚歹事罷?可我們什麼也沒做麼,以前或者有燒書的,此番幹王(2)、忠王下令不得燒,便一本也沒燒麼,燒殺,焚掠,別處我不曉得,忠王管下、我劉矮子管下,那是萬萬沒有的,爾說有,何處有,說了出來,我與爾作主。”
這番話把林正朝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又嘶啞起嗓門道:
“爾等逼迫鄉民蓄髮從賊,卻是不能抵賴!”
“哈哈哈哈!”那劉矮子聞罷,不由地朗聲長笑:“爾咁大歲數,好不曉事!我天朝讓爾等蓄髮便要罵,那清妖下江南,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爾等如何不罵?”
林正朝一下語塞,橋東橋西,舉著燈籠火把,或捧著飯碗的鄉民們卻有不少暗暗點起頭來。
“老爺,儂下兀來……”
利亨又拽了拽林正朝破官服的下襬,林正朝打個寒噤,如夢方醒地一梗脖子:
“惟上智與下不移,諒我這些微言大義,汝一草寇賊首也是不懂,要殺快殺,林正朝堂堂男兒,皺一下眉頭,便不算烈士!”
“我殺爾作甚?”劉矮子表情一下變得十分滑稽,像是不相信自己耳朵:“爾連水都遊不得,我要爾命有甚用處?況且忠王千歲再三諄諭,要體天父好生之仁,不得妄殺,爾這便下來回家去罷。”
“老夫不下來!”
林正朝厲聲道。
“大人,這老妖甚是可惡,不如……”
一個小童說著,已伸手去摸腰間的短槍,劉矮子一把拽住:
“不得胡鬧!——那老漢,爾下來不下來?”
“不下來,不下來,就是不下來!”
林正朝淒厲嘶啞的呼喝聲,在水巷間迴盪著,天色已全黑了。
“既如此,爾便自己好生待著罷,事忙少陪。”
劉矮子微一欠身,領著四個小童,轉身便走。
“賊人休走,老夫還沒罵完呢!”
林正朝急得青